望月綾乃臉色疲憊、皺着眉頭看着電腦中的視頻。
視頻裏，畫面正慢速播放到帶着口罩的裂口女，剪向荒木宗介的瞬間。
只見吊兒郎當的荒木宗介，險之又險地閃過鋒利的長剪。
金色蓬鬆的飛機頭前端，整齊地被剪刀裁下，高高飛起。
與此同時，視頻中響起了消音M21特有的沉悶槍聲。
裂口女隨即軟倒，荒木宗介順勢接住了她。
這段視頻，是現場探員胸前的行動記錄儀所拍攝的，雖然因爲跑動導致畫面晃動、同時光線不足，導致畫質相對粗糙，但經過信息組的還原，還是能粗略回顧整個事件的全貌的。
這關鍵的一段，她一個上午在這裏，已經反覆回放了數十次。
沒辦法，誰讓她在小巷裏不敵裂口女，被迫將“那個傢伙”放了出來，也因此失去了後面的記憶。
整個過程看起來，那名金髮飛機頭的不良少年，只是作出了一名路人最爲正常的反應，甚至直到被制服前的最後一刻，都還在拼命按住裂口女胸前的傷口，呼叫救援。
而裂口女，也確實是在槍響之後，應聲倒地。
他的一切反應，按信息組的專業分析報告來說，毫無疑點。
爲了進一步確認這點，信息組甚至用上了犯罪行爲模式、表情管理等大數據分析，在荒木宗介醒來後，還動用了測謊儀對他進行詢問。
而且這一段視頻和相關信息，已經同步提供給了研究所進一步分析。
可是，裂口女成佛事件，至今依舊有兩個無法解釋的疑點。
第一個疑點，是裂口女的成佛。
雖然第九課上下現在都稱呼巖田武爲“成佛狙手”。
但說槍法如神的前王牌狙擊手巖田武，那一槍恰好擊碎了裂口女“致命弱點”的心臟，讓她感動到“成佛”，是任何業內人士都不會相信的。
且不說在那之前裂口女面對槍林彈雨是如何兇悍，就連“那個傢伙”都只能被追着跑；光是這個連極少數怨靈身上纔會發生的“成佛”現象，傳到除靈者協會和那些寺廟、神社耳朵裏，都能將那些老古董的三觀碎成玻璃渣。
什麼時候開始，依託人心恐懼和執念誕生的、號稱無解的怪異，也能成佛了？
第二個疑點，是荒木宗介本人。
若出現在此處的，是另外的普通市民，望月綾乃也會贊同信息組的判斷。
可關鍵是，好死不死出現在那裏的，是藏前公寓現任住戶、人面犬消亡事件涉及者、之前跟蹤他的探員還遭遇了裂口女和隙之眼攻擊的，荒木宗介。
那個傢伙直到現在，還天真地認爲，裂口女“澤田小姐”只是住在藏前公寓、違法提供本番服務、暴力抗捕的電召女郎。
而據他口供稱，他曾在公寓內外遭遇過兩次裂口女，有過短暫的、可以說是單方面的交流；甚至其中一次，還回答了裂口女的“送命題”後全身而退。
若說這一切都和這傢伙沒任何關係，他只是碰巧出現在八級龍捲風唯一安全的風眼中央，望月綾乃是打死都不信的。
難道說，這傢伙纔是這一切的幕後主導者……
先不說有沒有這樣將自己暴露於陽光下的幕後黑手，光是行事偏執只憑本能的怪異，亦不是人力所能操縱的。
還是說，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這傢伙恰好被裂口女因爲別的原因放了一馬、然後又恰好出現在那個地方？
就在望月綾乃越想越覺得整個事件撲朔迷離，大腦快要超負荷之時。
接着往下播放的視頻中，她看到了讓她大腦徹底宕機的畫面。
“那個傢伙……在幹什麼啊？！！！！我要殺了她……殺了她！”
然後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獻上了極其鹹溼而澀情的法式長吻。
“那個傢伙……是在報復嗎？對，一定是在報復，竟然敢擅自將本小姐的初吻給了這麼……這麼噁心的傢伙。”
那充滿慾望的一吻，看得屏幕前的望月綾乃自己滿臉通紅、又羞又怒。
“等等，若是視頻都錄到了，那信息組的那幫傢伙豈不是也看到了……”
想到這裏，她雙手狠狠地砸在桌面上。
“砰“地一聲，望月綾乃殺氣騰騰地甩門走出辦公室。
“課長，荒木宗介還在醫院，您不是要親自去詢問他嗎？”
恰好站在門口似乎準備進去的巖田武，被她這模樣嚇了一跳。
“你在樓下等我，在這之前，還有必須要處理的事情。”
留下這句話，望月綾乃腳步不停地奔着信息組去了。
那段畫面，堅決不能存入行動檔案中。
……
澀谷，廣尾病院。
望月綾乃穿着一身小巧的西服套裝，氣鼓鼓地走在走廊上。
她的身後，照舊跟着巖田武。
明明將整個行動的資料，以及荒木宗介的檔案提供給了研究所，可是研究所那邊得出的結論卻只有四個字：證據不足，繼續觀察。
而不是她所期望的，立即逮捕、大卸八塊、進行各種人體實驗。
不過，從法律的立場上，第九課目前確實沒有任何逮捕荒木宗介的理由。
雖然如此，她依舊不死心，所以想要過來和荒木宗介當面對質一下，看看能不能發現點“破綻”。
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探員，正守在走廊盡頭，荒木宗介的病房門外。
“那傢伙在裏面？”走到病房門外，望月綾乃問道。
“荒木先生說他被電擊後有些後遺症，想睡一會……”
那名探員立刻回答道。
就在此時，一名黑色長髮的少女，捧着一束鮮花，也來到了門口。
“請問……荒木宗介是在這間病房嗎？”
“是的，請問你是荒木宗介的什麼人？”
望月綾乃好奇地看向她。
“在下小鳥遊真弓，算是他的……後輩吧。”
小鳥遊真弓遲疑了一下，沒有自稱爲弟子。
畢竟，以自己現在這微薄的修行，荒木老師只是答應指導自己，從來沒表達過正式收自己爲徒的意思。
得到探員確認後，小鳥遊真弓輕輕地推門進入了病房。
“高中生嗎……”
這樣氣質恬靜可愛的少女，怎麼看也和荒木宗介那樣的人渣扯不到一起。
望月綾乃一邊打量着黑髮少女身上的高中制服，也心情複雜地跟在後面進入了病房。
病牀前拉着簾子，依稀可以見到躺在裏面一動不動的人影。
“荒木老……”
小鳥遊真弓恭敬地輕聲喚道。
“對這樣的傢伙，哪裏需要這麼恭敬……荒木宗介，起牀了，我有事情要……”
原本冷酷的望月綾乃，不知爲何一看到這個傢伙，心情就很煩躁，搶在小鳥遊真弓開口前一把拉開了布簾。
畢竟，方纔那段極爲“火爆”的視頻，還深深地印在她過目不忘的腦海裏。
病牀上，被子裹得緊緊的，似乎荒木宗介正在裏面一動不動地矇頭大睡，完全沒有迴應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