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冥皇鬼骨子,到頭來不過是個分身傀儡。
而蘇蓁好好的一個翩翩少年郎,變成了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而這小姑娘還口口聲聲被一個老妖怪喊着小怪物。
蘇蓁盤膝坐在地上,雙手插入發間,半惱火半焦躁的抓了抓髮絲。
這時,玉竹突然走向了一言不發的阿湛。
而他的手剛觸碰到阿湛,就被他狠狠甩開,用極其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他們。
“你們是什麼人?!”
蘇蓁錯愕擡頭,“阿湛?你怎麼了?難道是被那個老妖怪傷到了?”
突然,她意識到阿湛的眼神恢復了清明,不再像從前那般透着一股傻氣。
“什麼老妖怪?”阿湛半眯着眼,衝蘇蓁呲了呲牙:“你是何人?”
蘇蓁一時無語,正欲開口,卻聽唐吟琛怪叫一聲,指着阿湛的額頭結巴道:“榛子!快看!鱗片...鱗片!他的臉......”
衆目睽睽之下,阿湛露在外面的肌膚上泛起了晶藍色的亮光。落地的雙腳變得若隱若現,逐漸透明,直至他的雙腿完全被光芒籠罩。
同時,周遭血腥氣消失不見,原本赤紅的大地多出了無數裂縫,一道細小的水流從裂縫中噴射而出。一轉眼,只聽一聲巨響,滔天水流爆破而出,霎時將他們腳下淹沒。
衆人因被強大的威壓震懾,紛紛迅速閃退,唯有蘇蓁和蕭楚泓滯留原地。
蘇蓁眉頭擰緊,錦宣欣喜的聲音不斷在腦海中迴響,但她的心不由自主涼了半截。
“妖女!是九尾!是九尾啊!狐狸爹爹的九尾出現了!真是太好了!爹爹又能重回帝君之位了!”?
九尾?重回帝君之位?什麼意思?魔界怎麼了?
蘇蓁側頭打量着蕭楚泓,只見他正目光灼灼盯着被光芒包裹着的阿湛。
他沒有回魔界,反而摻和進人族之事。
是爲時歡晷而來?還是爲決明杵?亦或是爲阿湛?
當年是他斷尾救了阿湛性命,難不成還因此丟了魔祇帝君之位?
思及至此,蘇蓁忽然一個閃身,擋在了蕭楚泓和阿湛之間。
蕭楚泓擰眉,不語。
蘇蓁亦然。
其餘衆人不知二人何意,倒是顧昀舒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邊護着衆人,邊大聲勸道:“阿宣!你理智些!”
蕭楚泓沒有理會他,只是凝望着蘇蓁,淡淡的吐出了八個字:“滅族之仇,不得不報。”
“阿湛的命是你給的,你想收回,我無權干涉!但他還小,我們闊別七十萬年,狐狸,能不能再等等!等我恢復實力,我必陪你重返魔界!殺上九霄!爲你族人報血海深仇!”
蘇蓁的聲音帶着些祈求,她知道蕭楚泓同她仍有隔閡,但數萬狐妖殞命,她亦是罪魁禍首!她沒資格求他放過阿湛!
“讓開。”
“不!狐狸!你難道忘了無妄大哥和攸水嗎?我與無妄爲義兄妹!阿湛該喚我一聲姑姑!我答應了攸水會照顧好阿湛,就不會讓他再死一次!”
這時,光亮隱去,緩緩露出了江湛的模樣,他從及腰的水中朝着他們游來。
少年的一雙墨藍色瞳孔如同星辰大海,五官深邃,肌膚帶着病態的蒼白,凌亂的碎髮沾着水珠。上身衣衫消失不見,胸膛前掛着一枚粉藍色的海螺。
他的雙腿早已消失不見,化作了魚尾,蔚藍與暗金交織的鱗片是水中泛着瑩瑩光澤。背後一雙同色的羽翼,滴水未沾,層層羽毛覆蓋,絕美至極。
他用漠然的眼神掃視衆人,全然一副不相識的神態。
蘇蓁聽聞動靜回頭,動了動脣瓣,卻聽蕭楚泓率先說道:“江湛!可還記得本尊?”
江湛細細打量蕭楚泓,一道暗金色的光飛入他的眉心,腦海中忽然涌入了奇怪的記憶......
深海之中,暗紅色血液蔓延,染紅了他的雙眼。
翅膀已被人砍斷,身上的鱗片早已被人剝落,所剩無幾。
遍體鱗傷的身上滿是撕咬的痕跡,坑坑窪窪,殘破不全......
悲痛和絕望溢滿了他那顆破碎的心。
‘錦兒姐姐...錦兒姐姐......救我!救我!’
就在阿湛瀕死之際,深深海底忽然涌現出了無數銀色的毛髮,將他團團包裹住。
奇異的熾熱血液順着他的血肉涌入了他的體內,肢體骨骼皆在重塑。心臟彷彿是劇烈燃燒,全身上下在一遍又一遍的重新塑造......
當過往記憶如潮水般褪去,阿湛終於不再警惕地望着他們。
“是你?是你救了我?”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不自覺的搓了搓手臂,那刻骨銘心的痛楚和仇恨令他有些崩潰。
蘇蓁滿目痛楚的望着他,欲擡手撫摸他的頭,他卻後退了半步,兩行淚水潸然落下。
“錦兒姐姐,我要報仇!我要報仇!我要報仇!我族人與世無爭,從不過問世事!從不曾殺六界一人!何故要遭受天譴!我要這六界衆妖蝕骨魂消!要那瞎了眼的九霄衆神永墮十間煉獄!姐姐!你陪幫我屠了這世間!可好?”
蘇蓁有些想落淚,嘴裏苦澀不已。驀然間,她竟有些懷念那個癡癡傻傻的阿湛了。
倦鳥無心,不問來時地,不問歸去時。
縱使心之堅韌有何用,她豈能奢望阿湛對六界有一分寬容之心。
“好!既然這天地規則無用!那我們便一起殺上九霄,重寫那狗屁勞什子規則!”
蘇蓁聲音剛落,楊煥之自顧昀舒的結界中飛身而出,對蘇蓁輕輕搖頭,以眼神示意她讓開。
蘇蓁倔強的站在原地,蕭楚泓卻一番先前冷淡態度,握住了她冰涼的手心。
蘇蓁一愣,淚水險些沒忍住。
蕭楚泓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蓁蓁,我不怪你。當年之事,因果頗多,孰是孰非隻字片語也道不清,辨不明。我若怪你,又何苦分裂神魂,尋你七十萬年。我只恨...只恨你從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