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宰相柳義傑力排衆議,願意替皇帝走這一遭。
柳義傑是兩朝名相,皇帝不御駕親征,派他來也是說得過去的。
只是這樣一來,煞魍門的陰謀就被打破了,他們沒辦法,只能改變策略,但是又不能直接殺了柳義傑,直接殺了柳義傑,皇帝就會發現甘涼十一州還有煞魍門這樣一個反朝廷組織,他會派大隊人馬來剿滅煞魍門。
他們只能儘量把事情鬧大,暗地幫助匈奴入侵甘涼,逼皇帝不得不御駕親征。
柳義傑現在被封爲兵馬大元帥往西北大漠來,陪着他出徵的,正是溫綸。
姜離又接到了任務,要她引匈奴人走小道進入鎮甸,幫助他們避開軍隊。
她看着匈奴人得意的笑臉,看着自己的同胞一地鮮血和眼淚,驀然有些懷疑,她到底在做什麼?她這是在做什麼?
林暮看着匈奴人單方面虐殺無辜的天啓百姓,那樣的慘狀讓她觸目驚心。
她討厭煞魍門,討厭鍾恪璽,爲了一己私慾枉顧無辜百姓的性命,這樣的人便是坐了皇帝的龍椅,也是不可能長久的。
任務完成,姜離帶着人馬回到煞魍門。
深夜,她睡不着覺,坐在屋前的臺階上看着自己的雙手,累累白骨、罪孽深重。
馮月上次去外面執行任務,給姜離帶了兩壇涼州皇臺酒,“阿離,趁着沒人發現,我們稍微喝一點。”
煞魍門不允許殺手喝酒,肖暉說,殺手不可以有一刻精神鬆懈的時候,否則就只能死亡。
姜離接過一罈酒,和馮月依偎在一起。
兩人輕輕碰碰酒罈,也不找酒碗,就這酒罈就喝了兩大口。
烈酒入喉,馮月的思緒飄得很遠:“阿離,還記得上次在小廟,我聽到你身邊那個手下說,要是能死在周瑾琛這樣的英雄手裏,也算是不錯的結局了。”
“一語成讖。”姜離又大大喝了一口,“她真的死在了周瑾琛刀下。”
“周瑾琛是個高手。”馮月不知是贊是嘆,“肖繹師兄都被調回來了要去暗殺他,可惜,他找到了柳義傑,不然他定然沒命,他不可能在肖繹師兄的劍下活下來。”
林暮聽到,替周瑾琛鬆了口氣,找到了柳義傑,他就有翻案的機會,煞魍門就很有可能被揪出來。
姜離也鬆了口氣,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鬆口氣,周瑾琛明明是煞魍門最想殺掉的人。
“你就這樣喜歡你的肖繹師兄?”她調笑馮月,“周瑾琛也很厲害的,他和肖繹師兄遇到,不一定誰強誰弱呢。”
“周瑾琛經歷了無數場惡戰,遇到肖繹師兄,定然沒命。”馮月嘆:“現在可好,他會成爲煞魍門的心腹大患。”
姜離沒有再說話,只是小口抿着酒。
馮月看着月亮,突然放下酒罈:“阿離,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你上次還說我們要好好活下去。”姜離知道,馮月也知道,“好好活下去”這五個字對於他們殺手來說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她遙想着自己會是什麼樣的死法,她想到了周瑾琛那晚鋒利的刀刃:“我們殺手,左不過是死在比我們更凌厲的刀下罷了。你呢?”
“肖繹師兄嗎?”姜離搖搖頭,“那你註定不可能了,肖繹師兄怎麼會對自己人下手呢?你就不能想師兄些好的嗎?師兄要是喜歡你,你們在一起也很好啊,幹什麼非要殺來殺去?”
“師兄他……”馮月面上帶了苦澀,“他不會喜歡我的,我也不希望他喜歡我,他要是喜歡我,那他便不再是我喜歡的師兄了。”
“你這是什麼話?繞口令一樣。”姜離不大明白,眨巴着眼睛。
馮月摸了摸姜離的頭髮:“我們殺手,不能有軟肋,有軟肋也意味着死亡。所以,我不要師兄喜歡我,我不要他有軟肋,我要他繼續做那個沒有任何破綻的第一高手。”
姜離還是不太明白這種情感,她從小生活在黑暗中,學會的都是殺戮和血腥。
馮月也沒有再解釋,她只是拍了拍姜離的頭:“阿離,等你喜歡上一個人,你就明白了。”
喜歡上一個人,姜離苦笑,她這樣身處黑暗的人,她這樣罪孽深重的人,還配喜歡上什麼人嗎?
她也放下酒罈,嘗過味就可以了,她也不敢喝太多,殺手生涯,必須時時刻刻保持清醒。
姜離沒想到,她前一晚剛剛聽說了周瑾琛的消息,第二日就又領了一個和周瑾琛相關的任務。
“你假扮成溫綸的妹妹,他現在身份限制多有不便,你要協助他完成任務。順便盯緊周瑾琛,他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向我彙報。”肖暉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
“是。”姜離領了任務就要走。
“阿離。”肖暉叫住她,“轉告溫綸,不要太耽於感情毀了我們的大計。”
“是。”姜離應下。
“還有。”肖暉頓了頓,“阿離,待大業完成,我爲你擇個好夫婿,讓你去過正常姑娘的生活。”
姜離擡頭望着肖暉,她已經許多年沒有聽肖暉說過和任務無關的話了。
她是肖暉養大的,小時候,肖暉很喜歡她,時常對她的頑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那時候是真的拿姜離當女兒看。
但是他不需要女兒,他需要的是一把鋒利的刀。
“謝謝師父。”姜離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其實在煞魍門逛得久了,林暮也有些理解這些殺手。他們基本上都是孤兒,從小就在煞魍門長大,沒有完整健全的是非觀念。煞魍門養大了他們,要是沒有煞魍門,他們早都死了,可以說,他們的命都是煞魍門給的,爲了報恩,他們也不能背叛煞魍門。
姜離簡單收拾了東西就往甘州去,柳義傑他們已經到了甘州。
肖暉讓人給姜離準備了些女孩子穿的衣裳還有朱釵胭脂。
姜離打扮自己的手法並不是很嫺熟,她的手還是更擅長握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