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暮漢昭昭 >第二卷 第七章 入獄
    都官,乃是秦漢時期,在京師和地方設置的經營性或事務性管理機構,這樣的機構若是在京師的,便稱作“中都官”,其長官的任免和屬吏的徵辟除名,也皆與縣、道遵循同樣的規則,直屬與朝廷。

    也就是說,“都官”乃是中央一級機關,“中都官”乃是在京師的中央一級機關,至於中都官獄也是系中央京畿監獄的組成部分,直屬朝廷。

    其中拘禁人犯又多屬奉皇帝召令而立案拘禁之人,正因如此,中常侍史子眇的被捕入獄,雖被袁紹刻畫成了勾結太平道謀逆,但是更大程度上是藉此事再度舉起了誅宦的火把,更何況,如今“明火執仗”的帶頭大哥袁紹可比當年的陽球更具知名度,也有着更深的家世背景。

    於是,本該爲營救史子眇出力的人,諸如何進、陽球,竟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視而不見,甚至反其道而行之,一致站在了袁紹這邊。畢竟身爲士人,絕對立場是不容有絲毫不嚴謹的,雖說史子眇是個好宦官,也與何進、陽球有着或多或少的交情,但是今日若要因相救史子眇而違背誅宦大義,那就是徹底與士人、黨人集團決裂,無論是何進、還是陽球,這樣的昏招想都不要想,那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而這,也就是袁紹爲何對劉辯安排小黃門呈匣送書之事深信不疑的道理了,這樣風聲鶴唳的危急關頭,禁中閹宦集團不作出一點反應那是不可能的,而衛尉陽球與劉辯、史子眇交好也是洛中人盡皆知的事,所以陽球也必須在這個時間節點上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場。

    禁中何皇后逼迫何進手書營救史子眇雖然看似異想天開,但是卻又是極其可能發生的事,據袁紹洛中情報所知,何進也實實在在是在申時進了皇宮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而護衛宮門的衛尉屬下郎官截獲出宮閹宦藏匿的書信倒也是合情合理,至於這份何進被逼迫之下作出來的手書最後呈到了袁紹跟前,那正是陽球爲了表明心跡、立場的自覺行爲,這樣的結果正好驗證了所有故事的真僞。

    只是在這之後,袁紹考慮的更周全,更穩妥一些,爲了防止這樣的書信不止這一卷,袁紹這才親自跑了一趟,特意叮囑獄吏即便見了河南尹書信,也不可輕縱史子眇,更當即刻稟報於己,這般一番作爲,也可算是天衣無縫了。

    畢竟在所有人看來,既是何皇后一介後宮女流主持算計的營救計劃,最多也就眼前這點能耐了,至於那位洛中傳言所說的智謀超絕的八歲皇子劉辯,終究是入不得衆人之眼,不足掛齒的。

    到底是要讓這彙集了天下英豪、人間龍鳳的司隸校尉府上的人傑們特意去盯梢揣摩一個八歲小兒可能會做的一些行動,絕對是沒有人會去做的,若要算中了,稱不上足智多謀,可若要是算差了呢,這一世英名又該當如何?天下楷模袁本初又當如何看待自己?

    所以劉辯這位大漢預言家竟然第一次嚐到了年歲小的甜頭,成爲了這件事當中最不該被忽略卻又實實在在被忽略的那個人,從而極其順利的展開了他的一系列行動。

    “我乃司隸校尉三子袁尚,特奉我家大人之命,前來提拿人犯史子眇,爾等速速與我人犯。”

    袁紹如今年有三十,共育有三子,長子袁譚,次子袁熙,三子袁尚,年歲相差無多,皆未束髮,也正因年歲尚幼,微末官吏自然是未曾見過的,如今陡然間聽到劉辯以袁尚自稱,也是將信將疑,卻又偏偏不敢大意,中都官獄中從事上前言道:“稟公子,非袁公親命,不可私縱人犯史子眇,恕下吏不能從命,望公子贖罪。”

    劉辯眉頭一挑,問道:“我家大人可於半個時辰前到得此處,對否?”

    “不錯,袁公離去不過半個時辰。”

    “他曾有一物與你,便是未曾與你,也定於你共觀之,對否?”

    “不錯。”

    “此物乃是一卷書信,論及提拿人犯史子眇一事,末尾更有河南尹印,對否?”

    “不錯。”

    劉辯見從事神色微動,心中底氣愈盛,繼而言道:“我問你,何爲我家大人親命?是要其人親自過來提人呢?還是命人過來提人即可?”

    從事微一擡頭,與劉辯四目相對,忙又躲閃開來言道:“公子若有袁公書印,小吏自當放人,可是若非如此,只怕……”

    “只怕何事?”劉辯打斷問道。

    “只怕小吏不敢做主。”

    “哼。”劉辯正色怒道:“我方纔與你說這三件事,可有半句之差?”

    “公子所言句句屬實,不曾有絲毫偏差。”

    “既如此,你是不信我乃我家大人之子?”

    從事聽聞,趕忙拜倒,惶恐言道:“小吏與公子身份從未有過懷疑。”

    “我是明白了。”劉辯長嘆一口氣,來回踱步,背手歷聲言道:“想來我家大人格外偏愛我那大兄,此番若是我那大兄來提人犯,你一個微末從事,還敢如此嗎?”

    從事滿頭大汗,趕忙辯解:“下吏不敢!下吏斷然不敢吶!”

    劉辯冷哼一聲:“若是我那大兄在此,你倒是不敢的,可是到了我這兒,你便敢了嗎?我袁尚到底不過庶子,卻也由不得你這般微末小吏輕視。”

    說罷,擡起一腳,正中從事下巴,從事臉上喫痛,哎呦一聲,向後跌倒在地上,見劉辯面露兇光,已然是驚懼萬狀,忙又爬到劉辯身前,一個勁兒的磕頭道:“公子恕罪,下吏絕非這般意思!下吏這就着人向袁公稟明,與公子提人。”

    從事一邊說話,一邊朝着門口把守小吏使了個眼色,那把守小吏見狀,竟是默契非常,頭也不回的衝出門去,儼然是往司隸校尉府上去了。

    劉辯不及阻攔,心中又驚又怒,卻因從事這般作法本有道理,不能發作,竟是莫名其妙笑出聲來問道:“妙極!妙極!你叫什麼名字,我可要好生記住你。”

    “下吏名喚張飛,賤字鵬舉。”

    劉辯聞言,竟是愣了片刻,方纔自語道:“張飛?鵬舉?好英雄的名字。”

    “公子謬讚,區區賤名,不足公子掛齒。”

    “張飛,你且擡頭看我。”

    張飛聞言,不敢不從,擡起頭來與劉辯再一次四目相對,卻不敢再有躲閃了。

    劉辯眯起雙眼,輕聲問道:“你怕我嗎?”

    “下吏惶恐!”

    “莫要低頭!”見張飛俯首便拜,劉辯猛然間一聲斷喝:“你且說來,可曾懼我分毫?”

    “下吏惶恐!實在是惶恐至極啊!”

    “如你這般的油嘴小吏,卻是不見得怕我這區區小兒的,叫你惶恐之人怕是隻有司隸校尉袁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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