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見狀,也是不依不饒,提着環首刀,向前逼近,身後的幾個宦官索性擡着昏迷不醒的史子眇,亦隨着劉辯步伐,緊緊跟上。
如此形狀,以至十步。
饒是許攸再沉得住氣,十步之後也是驚出了半身冷汗,終於開口言道:“殿下,你這是想要殺了許攸嗎?”
劉辯聽聞並不答話,見許攸話語之間同時退步,依舊不急不緩,提刀徐徐上前。
許攸驚異不止,儘管其人智計百出,但眼前之景,終究始料未及,以至於不能抵擋劉辯一二,劉辯自是昂然進前,許攸便只能唯唯退後。
雙方便是這樣一退一進,以一種極其匪夷所思的對峙狀態下行了數十步,終是在一羣人形黑影跟前停了下了。
那羣人當中走出一個八尺有餘的健壯漢子,滿身橫肉,劍眉星目,腰間也是跨着一柄環首刀,儼然是個武人模樣。
與之一併出列上前的還有兩人,皆是錦衣華服,面容尊貴,二人各自行至許攸、劉辯身旁,行了一禮,便退在身側。
劉辯、許攸二人同時舒了一口氣,如此復又齊齊對望,眉眼之間皆是詫異。
只見那粗壯大漢快步行至劉辯跟前,神色肅穆行了一禮道了聲“貴人。”復又轉過身子,朝着許攸也是一拜,道了聲“子遠先生”。
許攸、劉辯二人聞言,又是各自一驚,竟是忘記了迴應那粗壯大漢,幸是回到劉辯身側之人俯在劉辯耳邊輕聲低語道:“殿下,此人便是何公府上的張璋了。”
劉辯聞言,輕輕頷首,朝着張璋言道:“我與張軍侯神交久矣,多次往我舅舅府上都未曾相見,今日一見,張軍侯果真是這般英武人物,叫人神馳。”
“貴人謬讚了!”張璋聞言,直身拱手言道:“承蒙何公看中,納在下爲麾下一椽屬,非是貴人口中的軍侯。”
“椽屬?”劉辯心有略有疑惑,嘴上卻依舊不停:“椽屬也好,也好!”
在劉辯的印象中,這張璋同吳匡一樣,皆是何進麾下武人,執掌部曲,依照漢時軍隊建制,五人爲伍,設伍長;二伍爲什,設什長;五什爲隊,設隊率;五隊爲屯,設屯長;二屯爲曲,主官便是軍侯了。
加上張璋其人雖與吳匡一般,早早就跟隨何進,但是正如劉辯所言,幾年何府往來,卻是從未見過此人,所以作爲劉辯後世之人的慣性思維影響,乃是以爲張璋其人受命於外執掌軍隊,竟是從未想過如今身爲河南尹的何進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有私建軍隊的權利的。
至於張璋爲軍侯,掌五百人的歷史紀要,也要等到何進爲大將軍的時候才正式達成,而距離何進爲大將軍,張璋順其自然的成爲軍侯,從目前來看,至少還得等到明年,是故張璋纔會有這般解釋。
“子珣,你如何來了此處,我不是着人喚你與平昌門外等候嗎?”說話之人乃是許子遠。說來可笑,一向自詡智計百出的南陽許攸先是爲這區區八歲的劉辯逼迫的無計可施,後又因爲張璋的突然到來變得更加措手不及。
“子遠先生,實不相瞞,乃是我家何公臨時所命,下吏實不得已,只能奉命行事。”
許攸所指之人,自然就是先前在中都官獄前,劉辯遣去何進府上尋求相助之人的小黃門了,這小黃門聽聞許攸言語剛欲辯說,卻不想被張璋搶先了一步:“有何公印綬爲證,斷然無虛。”
小黃門眉頭一挑,面露得意神色,朝着許攸冷哼一聲。許攸自然也不能受其這般挑釁,猛地向後一擺長袖,也是冷哼迴應。
如此一來,場面又陷入了詭異的靜默當中。
劉辯見狀,藉機言道:“既是何公有命,還請子珣說一說,究竟所命何事?”
許攸聞言,也是斜睨張璋,靜聽其言。
“何公命我於此處接應史常侍回宮。還曾有言,若有任何人膽敢阻攔史常侍的,叫我不計後果,直接砍了便是。”
“什麼?”許攸、劉辯異口同聲,皆是驚目圓瞪,只不過前者是瞪着身前這個五大三粗的張子珣,後者則是瞪着身側這個陰柔脆弱的小黃門而已。
想來張璋所謂的何公之言,不過是小黃門的臨場發揮,添油加醋罷了,許攸之驚自然是詫異何進的這番決絕狠厲言語,畢竟饒是他許子遠再如何足智多謀,也斷然不敢相信劉辯竟能如此大膽,盜印作書,又命小黃門持印假傳何進所言。至於劉辯之驚,那不過只是詫異小黃門竟有如此膽魄,憑空捏造了這看似經不起推敲,卻又實在是言之鑿鑿的一番說辭。
如此沉默片刻,還是許攸率先喝問:“怎麼?原來子珣親身至此,竟是要來殺我許攸不成?”
“在下不敢!”張璋抱拳俯拜。
許攸冷哼言道:“子珣,你我南陽鄉人,我且問你,若是今日我非要於此扣拿賊犯史子眇,你張子珣該當如何?”
“在下……在下只能親手斬下先生頭顱。”張璋想了許久,終於言道。
“可笑!可笑!”許攸聞言倒也不懼,竟然捻鬚狂笑。
“先生在笑什麼?”
“我是可笑堂堂河南尹何遂高竟不過是一個反覆小人而已。”許攸高聲喝到:“區區許攸的一顆頭顱,何足道哉?既然子珣想要,拿去便是。”
張璋聞言,也是頗有怒色:“子遠先生若是懼死,便遂何公之意,讓道史常侍便是,如何要有如此言語,辱及何公?”
“我懼死?”許攸怒目圓瞪:“許攸雖然惜身,但也不似他何遂高那般貪生怕死。昔日何遂高與袁本初把酒盟誓,你張子珣亦在當場,難道那些個言語,你全然忘記了嗎?”
張璋聞言,面色通紅,竟是不能言語。倒是劉辯,聽得種種反而來了興趣。
許攸怒容不減,繼續厲聲怒喝:“你若忘記了,我便說與你聽。”
聽其款款言道:“誅宦所謀,遠非戮殺閹宦之人而已。誅宦之事,乃是塞宦官之源,絕宦官之流而,是故朝廷上下,閹宦之輩無論善惡,皆不可留。此乃袁本初與爾主何遂高共謀之事,乃是振興朝綱,圖治千年社稷之大計,今大事及成,闢千古治世易如反掌,然爾主何遂高不識大義,徒然入宮,設身險地,復又爲苟全性命,背棄天下忠義豪傑,委身閹宦,如此不堪行徑,可堪反覆小人一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