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暮漢昭昭 >第二卷 第十一章 黃巾
    這幾年來,劉辯不僅建造義舍,接濟安撫流民,還在自己宮中開設學堂教會了宦官們一些現代衛生常識,並派遣身側宦官奔走洛陽周邊的流民聚集地,普及衛生知識,減少疫病帶來的社會危害,如此種種,可謂是爲了阻止太平道起義費勁了心思,然而即便如此,隨着袁紹袁司隸的戛然出仕,這一切努力似乎皆成了泡影,黃巾起義眼看就要如期而至了。

    光和六年(公元183年)末,就在史子眇離開洛陽,名義上是被貶,奔赴五原郡九原縣爲縣令後的後一個月,頂替其人成爲中常侍的封諝、徐奉二人突然被皇帝劉宏下詔逮捕,入得獄中,聽說乃是一個名喚唐周的人向朝廷告密,所謂之事乃是封、徐二人勾連太平道,意圖謀反。

    唐周其人,是個頗有爭議的人物,後世史書所載,其人乃是天公將軍張角的弟子之一,即便是在黃巾起義軍核心成員當中,也應該算是一箇中高級將領,可偏偏是這個人,竟然成爲了黃巾起義軍當中的一個超級叛徒,突然向朝廷告發了太平道的起義計劃,從而直接導致了太平道起義計劃變更,失去了先機,從朝廷的角度來講,這貨自然是立了大功,可是從太平道的角度來說,這人又實實在在是個大坑貨了。

    而在劉辯所在的時空當中,這個名喚唐周的人,竟然如期而至了。

    劉辯在這個時空已有八年,雖說身邊除了史子眇以外並沒有什麼心腹勢力,但是以其嫡皇子的身份,身側負責服侍其日常起居的忠心宦官卻也不少,而對於獲取禁中乃至朝中的各方情報,這些個微末宦官,實在是一把好手,加上唐周入洛稟告太平道謀反之事實際上也稱不上是什麼機密,劉辯自然而然的便知道了這其中的所有始末。

    負責彙報工作的乃是曾經跟隨史子眇侍奉劉辯的那個小黃門,即營救史子眇計劃中表現出色的那個宦官,如今史子眇遠走九原,被貶爲縣令,封諝、徐奉又因勾連太平道免官下獄,這空缺中常侍的位置終是在劉辯的極力撮合與支持下竟然分出一個來到了自個兒身上。

    劉辯嫌其胡璁姓名繞口難記,特意請皇帝劉宏賜名“瑋”,賜字“蕭華”予其人,名之謂胡瑋,胡蕭華,這個便只二十餘歲,官秩六百石的小黃門,如今搖身一變,竟成了這洛陽皇宮當中年歲最小的中常侍,也可謂榮寵至極了。

    “正如殿下所料,那太平道賊人,當真是要反了,而且臣還聽說那什麼天公將軍張角一紙符咒便可召集百萬天兵,那什麼地公將軍張梁一碗符水亦可請得十萬鬼卒,恐怕這大漢……”胡瑋如今雖貴爲中常侍,滿口言語卻依舊如常,絲毫沒有擺脫喜歡誇大其詞的毛病。

    劉辯兀自翻閱着手中的《太平經》,竟是頭也不擡的問道:“恐怕什麼?大漢又要如何?”

    “臣是恐怕大漢難逃此劫了。”

    劉辯翻書之手稍一停滯,微微擡頭瞥了胡瑋一眼,冷哼一聲道:“你呀,也就只敢在我跟前說些這個,大漢要完這樣的話,說與這朝中任何人

    聽,非但你胡蕭華的腦袋不保,就是你那些個兄弟姊妹,姑嬸叔伯,也得乖乖摘了這項上人頭。”

    “殿下清明寬宏,從來不忌諱這些臣心裏可是明白的,這些話語,臣是停在耳中,自然不敢在殿下跟前有所隱瞞。”胡瑋乾笑數聲,依言答道。

    “你聽誰說的?唐周嗎?”

    “是,卻也不是?”

    “放屁!”劉辯聽聞,一聲暴喝,猛地將案上書有《太平經》的竹卷擲於胡瑋身上:“你一個狗屁閹宦,學什麼不好,非要學那個黑麪許攸在這賣弄虛實,到底是不是聽唐周說的,你給我說說清楚,若有半點不清不楚,我便要陛下罰你半年官俸。”

    胡瑋很是委屈,趕忙解釋道:“殿下息怒,臣絕非在殿下跟前賣弄虛實,只是這數日來臣尋便了洛陽城的東西南北,關照了無數朝廷命官,實在是沒有找到那個名喚唐周的人吶!”

    “沒有找到?”劉辯面露疑惑,一雙劍眉不由緊蹙起來:“那你又何必要說什麼是也不是,既未尋到唐周,那便不是聽唐周說的,你先前那般言語,難不成是要誆我嗎?”

    胡瑋連連叩首,口稱冤屈,見劉辯不加責罰,這才解釋道:“臣實際上是聽封諝說的。”

    “封諝?”

    “然也!”胡瑋面露喜色,趕忙跪爬上前兩步,湊着劉辯跟前輕聲道:“殿下有所不知,昔日間臣尚爲小黃門,封諝爲黃門侍郎之時,我倆便私交甚篤,小人此番受殿下之命尋那唐周不成,便自作主張,往中都官獄中尋封諝探聽一二去了。”

    劉辯微微頷首,輕聲笑道:“你這人倒也聰明,可是你就不怕封諝這個賊骨頭誆騙於你嗎?”

    “斷然不會!”胡瑋猛地擺手言道:“封諝這人,性子那是極好的,此番不過是行了錯事,方纔落得如此下場,若是其人能夠早日跟隨殿下,這中常侍的位置,臣是決計做不到的。”

    劉辯笑意更甚:“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臣答應封諝,他日待其戴罪伏誅之後,我當替其行人子之事,妥善侍奉、照料其在邊郡老家的父母兄嫂,故而他便將與唐周的所有密謀全部說與我聽了。”

    劉辯冷哼一聲道:“既然這般牽掛家族親戚,爲何要投什麼太平道呢。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

    “殿下有所不知,這太平道此番可真是了不得!臣與殿下實話實說了吧,若不是臣實在與殿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鑑,恐怕今日獄中與封諝的一番言語,臣也要去投那太平道了!”胡瑋頓了一頓,終是長嘆了一口氣,輕聲言道。

    “哦?他是如何說的?”劉辯雖心中對封諝之言早有的幾分答案,但是突聞胡瑋的肺腑之言,反而生起了一絲好奇,故而有此一問。

    胡瑋滿臉得意,神祕兮兮的俯身於案前問道:“殿下可知,明年是何年?”

    “若要以年號記,當是光和七年,若要以天干地支記,自是甲子年。”劉辯想也不想,隨口便答。

    “殿下可知,這太平道欲行之事便是在這甲子年?”

    劉辯好不耐煩,交叉雙臂亦俯靠於案上,正與胡瑋四目相對,茫茫然到:“所謂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這樣的言語,便是洛中街坊間的黃口小兒也都會背了,你說我知道不知道?”

    胡瑋尷尬一笑,突然間收束神態,極其神祕的問道:“那麼殿下又可知,太平道欲行之事是在甲子年中的哪一月,哪一日呢?”

    劉辯聞言,當場愕然。胡瑋之問,確實觸及了其人的知識盲區,在劉辯的記憶中黃巾起義似是在公元184年的二月,可是那是唐周泄密後提前起事的日子,至於定計之日竟是何日,劉辯卻是從未了解研究過,當然也從未想過。

    胡瑋見劉辯愕然不語,心中大喜,趕忙自問自答道:“乃是三月甲子日!”

    “明年三月竟有甲子日?”劉辯心中一滯,自言自語。

    須知中國古代以干支曆法,這眼看就要到來的甲子年乃是六十年一輪迴,而“甲”爲十天干之首,“子”爲十二地支之首,故而甲子年往往被人們定義爲新一輪週期的開始,如今甲子年又逢甲子日,正有開天闢地,改頭換面之意,這樣百年難得一遇的“雙甲子”對於這羣頭裹黃巾,約定廢黜蒼天,復立黃天的亂民來說,所能樹立的信心自也是可見一斑的了。

    畢竟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迷信,從古至今,這雙甲子所被賦予的美好寓意任憑何人都是無法拒絕的。

    “除此之外,封諝還有言語。”

    “說來!”

    “乃是陳勝吳廣大澤鄉起義,不過千人;高祖斬白蛇之時,不過二千人;便是新莽篡漢之前的綠林軍起義,努力數月亦不足萬人,今日天公將軍張角籌謀十年,聯結天下八州三十立方,率衆百萬,覆滅大漢,復立黃天,早已是反掌之間了。”

    “百萬個屁!”劉辯一聲喝罵,一掌劈在身前桌案之上,猛然起身,驚得胡瑋一陣顫抖,也是跟着跳起身來。“這大小三十六方,人數多的不過萬人,人數少的也就千人,零零總總全部加起來,也就三十來萬人,何來百萬一說?”

    胡瑋不免尷尬:“總之還是許多的,咱們大漢就未曾有過這般多的軍士。”

    劉辯不由搖頭,眼神當中,盡是鄙夷。

    胡瑋卻是不管不顧,繼續言道:“封諝還曾有言,張角造了一致號令。”

    “蒼天、黃天,甲子、大吉一說?”

    胡瑋點了點頭,復又言道:“還約定了衣着顏色。”

    “不就腦袋上裹上一塊黃布?其他還能有什麼?這些個飢迫黔首便是連麻褶、麻袴都不一定穿的上了,還能有什麼統一服飾。”

    胡瑋乾笑一聲,問道:“如此殿下可知,爲何這太平道人非要選用黃布裹頭,而非用什麼赤布,白布呢?”

    “封諝連這也與你說了?”劉辯聞言,不由好笑。

    “殿下可莫要這般輕視,臣以爲此間說法最爲緊要,殿下若是不知,便該聽上一聽。”胡瑋卻是難得正經神色,肅穆言道。

    “好,那我就洗耳恭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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