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暮漢昭昭 >第二卷 第十三章 選將
    自從上一次和與皇帝劉宏登永安侯臺之後,劉辯就再也沒有登過此高臺了,興許是其並不像他的皇帝老子那樣多愁善感,多需登高望遠藉以抒發心中的抑鬱之情,亦或許只是單純的不喜歡而已。

    可是今日在與胡瑋暢訴一番之後,劉辯心中登高之念格外強烈,是故出得殿門,便朝着永安候臺來了。

    永安侯臺臺本就在永安宮西南側,因皇帝劉宏格外喜愛,故而一年四季皆有十餘名中黃門輪替看守,用來保證皇帝每次登臨時的安全。

    劉辯遠遠就瞧見臺下四個中黃門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側,與平日間的散漫之態全然不同,擡頭望見永安侯臺上燈火通明,心中瞭然,便愈發加快腳步,至於臺前,不待幾個中黃門行禮便搶先問道:“陛下可在上頭?”

    “稟殿下,陛下正在臺上。”

    “上去幾時了?” “大約半個時辰了。”

    劉辯答了聲“善”,便隻身進得臺去,卻也不顧皇帝是否有令不讓他人登臺,幾個中黃門知道這位皇子殿下的脾氣,自然也是不敢阻攔的。

    這永安臺乃是皇宮當中最高的高臺,自從張讓等宦官逾制高臺自行拆除之後,便算是整個洛陽城中最高的高臺了,想要攀登這樣的高臺,確實也要花費不少力氣,虧得劉辯自幼就常有鍛鍊,如今雖然只有八歲,卻比那些個同歲孩兒壯實強健許多,是故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劉辯便登至臺頂了。

    “是阿辯來了?”說話之人自然便是大漢天子,劉宏了。

    “兒臣拜見陛下。”劉辯聞言,趕忙跪地磕頭。

    “你這孩兒,真是年歲越長,越顯得拘謹呆板了。”

    劉宏擺了擺手,示意劉辯站起身來,接着又轉過頭去眺望遠方,輕聲長嘆道:“沒了張常侍府上的高臺,從此處望去,確實開闊許多了。”

    劉辯不解其意,便沒有搭話,只是站起了身子,緩緩來到劉辯身旁。

    過了許久,劉宏開口問道:“阿辯今日爲何來此啊?”

    “心中鬱郁。”劉辯坦然答道:“兒臣記得昔日陛下所言,乃是心中鬱郁之時只需登這永安候臺,立在此處看一看洛陽,便是有再多的不快也能煙消雲散。”

    劉宏爽朗笑道:“既如此,阿辯已在此處看了洛陽城良久,心中不悅可消散了幾分?”

    劉辯搖了搖頭,如實答道:“沒有。” 劉宏笑聲不止:“你不過一小兒,能有如何不悅之事,說與爲父聽聽。”

    “兒臣冒昧,陛下打算如何處置馬元義?。”劉辯沉思良久,終是言道。

    “馬元義?”劉宏神色一滯:“你說的是洛陽太平道賊首?”

    劉辯點了點頭道:“孩兒聽聞那唐周檢舉太平道造反之事,洛陽太平道首領馬元義不日間就爲袁司隸拿了,如今正押在城東中都官獄中。”

    “確有其事。”劉宏微微頷首,復又說到:“忤逆造反,自當車裂,這沒什麼好說的。”

    “那麼參與道衆呢?”

    “自然全部當殺。”劉宏坦然言道。

    “那麼勾連太平道的地方官員乃至洛陽朝廷中有所牽連的文武百官呢?”劉辯繼續問道。 “凡與太平道賊人有牽連者,自當全數殺盡,方可以儆效尤,好叫這些個賊人棄甲曳兵,投降朝廷。”劉宏想都不想,兀自說到。

    “怎麼?阿辯今日來此便是要問這個?”劉宏見劉辯並不答話,便出言相詢:“還是有其他什麼話要與爲父說的?”

    “陛下,你以爲太平道爲何要反?”劉辨踟躕良久,一字一頓道。

    劉宏聽得此言,轉頭望着劉辨,目光深邃,竟叫人不寒而慄。劉辨不敢繼續對視,只好將目光轉向他處,看向高臺以外。

    “阿辨既有此問,是想朕說什麼呢?”

    劉辨不敢應聲,也幸虧劉宏並不發怒,只聽其平靜說道:“朕爲這天下之主,已有一十五年了,這期間大小黔首接竿造反不下十餘次,可是無論是哪一次,造反之勢來的快,去的也快,與這大漢社稷並無威脅,阿辨可知,便在數年之前,這鉅鹿張角亦曾造反過一次?”

    “孩兒不知。”

    “昔日間張角造反,從者不過數百人,如此規模,便只一郡郡兵就將其迅速平定了,適逢天下大赦,張角也就沒有獲罪,阿辨你說,帶頭造反之人能有這樣的下場,是他自己的造化還是朕與他的恩惠?”

    “陛下若不寬宏大量,這張角自然是不能活的,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太平道之事了。”劉辨如實答到。

    劉宏長嘆一聲,眺望臺下,緩緩說道:“朕實在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尤其是這張角,朕自以爲待他不薄,朝中這許多公卿大臣不下一次與朕說過太平道之野心,朕以張角不過爲修道之人,所行之事也多少有惠及無知黔首之善舉,因此朕與其人多有庇護,卻不想此賊子非但不知道知恩圖報,竟然幾次三番想要動搖我大漢天下,阿辨問朕可知太平道爲何要反,除了其人狼子野心,還能有何緣故?”

    劉宏說到興頭,侃侃之言,不能斷絕:“朕自知阿辨富有仁心,昔日間你我父子二人於這高臺之上亦談論過治國之本,你以爲爲國之事,當以黔首百姓爲本,至於如今太平道這般的黔首忤逆造反,阿辨自當以爲是朕這個天下之主治國行事多有偏頗,天下黔首生不得活,自然死亦無懼,朕亦聽聞陳勝吳廣之言,乃是‘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之言,由是想來,這太平道賊人之心念,可與陳勝吳廣一般無二呢?可惜朕從來只是待在這洛陽皇宮之內,自從即爲這大漢天子以來便從未下過民間,所謂百姓疲苦,民不聊生,朕是真的不能感同身受。”

    劉宏之言有無道理?在劉辨聽來,絕對是有道理的,他是後世之人,雖說在這之前沒有親眼見證過歷史發生,然而於後世看的多了,聽得多了,自然可以聯想一二,加上劉辨如今亦在這世間八年,所見所得與皇帝劉宏實際上並無什麼差別,劉宏與黔首苦困不能感同身受,劉辨就能了?

    至於太平道爲何要反,劉辨亦不過知道所謂的百姓生活水深火熱,民不聊生,而要談到這些,背鍋之人自然就是眼前這個爲人稱爲獨(和諧)夫的劉宏了,可是除此之外呢?譬如更深層次的階級原因,或是政治原因,世族就沒有責任?豪強就沒有嘛?劉宏的確看不上這些社會最底層的黔首,可是世族、豪強便能看的上了嗎?

    所以說,太平道要造反起義,雖然從眼前看不過是社會原因,可是長遠點來看,又何嘗不是歷史原因呢?

    實際上,在來到高臺之前,劉辨心中對自己這個皇帝老爹是多有不滿的,可是這一番語言交談下來,這樣的不滿竟不自覺的消除了大半,只聽其輕聲問道:“陛下,太平道之亂就在眼前,其人數之衆,規模之大都是曾經的起義不能相比的,既然如此,殿下可有計較?”

    劉宏眉色溫柔,反問劉辨:“阿辨有什麼計較?”

    劉辨也不推辭,坦然言道:“此番太平道勢大,而我大漢國制,郡不典兵,郡國鄉縣陷落於賊衆之手在所難免,據兒臣所知,張角、張梁、張寶這三個賊首聚衆冀州,張曼城聚衆宛城,波才彭託則聚衆豫州,此三處皆爲太平道主力,一旦郡不能守,賊衆勢不可擋,三者連爲一體,如此大漢危矣,是故兒臣以爲,陛下當遣得力勇健之人出兵三地,凡能阻太平道賊人鋒芒一二,其勢必不能久。”

    劉宏心中大奇:“阿辨年歲雖幼,如何能有這般見識?”

    “孩兒不過酷愛地理,平日間隨同先生學習經傳之餘多有翻閱此類書籍,故而於我大漢郡國形式瞭然心中,至於這黃巾賊人所處之地,乃是唐周檢舉所知,卻也談不上孩兒的見識。”劉辨趕忙推辭。

    劉宏聞言,心中大喜,不由感嘆道:“不想我劉宏荒唐一世,竟能得此孩兒,此乃我大漢不絕、暮薄昭昭之象。”

    復又激動問詢道:“既然如此,阿辨以爲,此三人當爲何人?”

    “涼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規侄兒,今北地郡太守皇甫嵩堪爲一將。”

    “皇甫嵩之叔皇甫規是我大漢名將,皇甫嵩將門之後,少年有武志,熟習弓馬,如今任北地郡太守時日已久,邊地戰事頗多,戰功極著,確實堪爲一將。”劉宏連連頷首,以示肯定。

    “朱儁寒門以孝聞名,昔日交州羣盜並起,交趾樑龍率衆萬人,與南海太守孔芝一起反叛,破縣下郡勢不可擋,朱儁以五千府兵大破賊寇,速平交州,如此神勇良將,可堪一將。”

    “朱公偉天姿聰亮,欽明神武,策無失謨,徵無遺慮,可堪一方大將。”劉宏聽得心神激動,趕忙追問道:“這第三人,當爲何人?”

    劉辨不慌不忙,坦然回答:“此人與皇甫嵩一般,亦是涼州邊地之人,性剛勇烈,曾爲中郎將張公下爲軍司馬,征伐漢陽羌人屢立奇功,其人作戰無敵,當爲將選。”

    劉宏趕忙追問:“阿辨所說之人,竟是何人?”

    “董卓,董仲穎而。”劉辨坦然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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