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暮漢昭昭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答謝
    待得帳前軍議將後續針對波才所率黃巾勢力的戰略計劃擬定完畢,帳中衆將自然是或喜或悲,但也全數領了軍命,各回各部妥善安排細節去了。

    便只有孫堅,竟是在中軍帳外一直等到劉辯出了軍帳,這才笑臉迎上。

    劉辯不明所以,當然也無甚準備,故而吃了一驚,未想自己印象當中剛正英雄的孫文臺竟然也會有如此世故圓滑的一面,計較未決之際,卻聽孫堅率先開口說道:“殿下,臣……”

    劉辯聞言即刻揮手打斷孫堅,言道:“方纔在中軍帳中,我便已經說了,如今軍中爲將,莫要再稱呼什麼殿下,我與文臺老兄同爲別部司馬,文臺老兄若是看的起我,叫我一聲劉司馬便是,若是看不起我,直呼我劉辯名諱,亦是無妨。”

    孫堅口中連稱不敢,忙拱手大拜,口中稱呼依舊如常:“殿下到底是大漢皇子,臣不過微末小吏,如何敢與殿下相提並論,至於直呼名諱之說,殿下往後切莫再提,這其中言語,臣便是聽在耳中,也是極其僭越之舉了。”

    “那便隨文臺老兄好了。”劉辯深知想要改變這些個大漢忠良的固有想法,到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故而也不計較,便繼續問道:“文臺老兄獨自留在帳外等候,總不能只說這些吧。”

    孫堅拱手俯拜之狀不變,只是笑意連連,出聲說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臣候在帳外,乃是希望當面謝過殿下舉薦好意。”

    “好意?”劉辯倒是有些茫然:“什麼好意?”

    “殿下捨近求遠,捨本逐末,攻伐南頓之策實在是妙策,正如朱公所言,若是能攻下南頓,他日波才便在潁川、潁陽二城作困獸之鬥,兵敗身死不過早晚,如此,兵破南頓自然是大功一件。”

    劉辯聞言不由笑道:“如此,文臺老兄今日卻是要謝我出言提攜?叫你搶了淳于瓊的大功?”

    孫堅不置可否,只是乾笑道:“臣妄言,殿下似與淳于都尉多有不和,臣斗膽,敢問卻是何故?”

    劉辯拉着孫堅向前多行了數丈,待得遠離了中軍大帳,這才笑道:“文臺老兄倒不如問我,淳于瓊無論家世、官職都遠勝於你,更何況若不說淳于瓊,方纔中軍帳中的司馬、校尉多如牛毛,各方條件比文臺老兄好的也是比比皆是,而我爲什麼就偏偏舉薦你,是也不是?”

    孫堅爲劉辯一言戳中心事,也是尷尬無比,只能乾笑答道:“殿下聰慧通透,堅不敢再辨。”

    劉辯心中頗有些激動,但是到底不能說“因爲你是孫文臺,孫策、孫權他爹,未來的江東大老闆,三國三巨頭之一”這般種種,只好笑着說道:“不過是因爲文臺老兄你值得。”

    孫堅聞言一滯,不明所以道:“值得?值得什麼?”

    “值得託付性命啊。”劉辯揹着手,仰望着這個高自己半個身體的中年男人笑道:“孫文臺江東猛虎,英勇無畏不懼生死,有你這樣的虎將在我身側,我自然放心。”

    孫堅聞言,面露慚愧神色,嘆了口氣道:“敗軍之將,如何敢當猛虎之稱,殿下這般信任在下,臣實在慚愧。”

    “有何慚愧?”劉辯問道。

    “殿下不知,那南頓蛾賊雖如殿下所言,興是盡出馳援潁陽,然南頓城堅,實非葉縣可比,臣怕……”

    “文臺老兄是怕你區區本部兵馬千人,卻是無法攻下南頓?”劉辯看出孫堅心中計較,故而直言問道。

    孫堅點了點頭,兀自嘆了一口氣。

    劉辯不由好笑,繼續問道:“如何在中軍帳前,文臺老兄卻是那般信心?更有淳于都尉請兵五百破城,我還道那南頓早已落入掌中,這纔有三百虎賁將士可取南頓之言,難道你兩個都是在吹牛皮不成?”

    孫堅不知吹牛皮爲何意,只是默然,但到底知道劉辯所言的大概意思,終歸還是嘆息答道:“堅若率本部千人攻城,定然有把握攻下南頓,只是有殿下在身側,就不同了。”

    劉辯聞言,沉思片刻,旋即醒悟笑道:“這麼說,倒是我成了文臺老兄的累贅了?”

    孫堅趕忙搖頭,解釋說道:“臣絕非此意,只是攻伐南頓到底不能與殿下安危相比,是故若是有殿下在臣身側,臣不得不分兵保護殿下週全,攻城之時也斷然無法身先士卒,故而沒有把握。”

    “文臺老兄雖然沒有此意,但是大抵還是這個意思。”劉辯並不介意,自顧自言道:“只是我有一問,還需文臺老兄解答。”

    “殿下請言。”

    “文臺老兄爲吏多年,平叛征伐無數,難道每每上陣衝殺,都是這般身先士卒,不畏身死的嘛?”這個問題藏在劉辯心中很久,在劉辯的理解來看,後世留存的那些三國大英雄們無論戰績如何,成就幾多,但是共同的一點就是都活到了他們最輝煌的時候,然而行軍打仗又偏偏是天底下最危險的事兒,所以這些大佬們是真的自帶主角光環,天生運氣,還是不過演義渲染,過度刻畫?既然眼下便有一個打仗不怕死的人,是故劉辯正好一問。

    孫堅聽聞,卻是一臉愕然,深思半晌,這才緩緩答道:“不敢欺瞞殿下,箇中事由,孫堅實在沒有想過。”

    “是沒想過死?還是沒想過爲何要這般拼命?”劉辯繼續問道。

    “都不是。”孫堅連連搖頭,復又望着劉辯說道:“實在是因爲軍中將士與孫堅並無二致,臣若不能身先士卒,如何能叫將士用命,生死無懼呢?”

    劉辯連連點頭,兀自自語道:“如此說來,你和朱儁倒真是相像,也難怪天下這許多人才,他卻格外看顧你。”

    孫堅自然不知劉辯是在自說自話,微微皺眉,說道:“若非絕命拼殺,不論朱公如何看顧,如堅這般微賤黔首是萬萬不能於現下站在殿下跟前,叨擾這些的。”

    劉辯聞言,猛地一怔,卻是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孫堅自知失言,趕忙再次拜道:“臣失言了。”

    劉辯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說道:“文臺老兄這般拼命,且不論是爲了我大漢江山還是爲了自己的錦繡前程,我到底不能因爲一己之念,負了你的心意。”

    孫堅心中微動,但因先前失言,便只是垂手靜立,不敢多說。

    “也罷。”劉辯乾笑一聲,拍了拍身着錦袍,擡頭言道:“誠如文臺老兄所言,南頓不比葉縣,我聽聞老兄攻伐葉縣尚且損兵二百人,如今要下南頓,想來更非易事。”

    劉辯不顧孫堅兀自垂頭長嘆,依舊自顧自說道:“所以方纔散了軍議之後,我於中軍帳內向朱公討要了一個人,現下便暫時交由你來統領,或能助你成事。”

    孫堅猛然擡頭,雙眼閃光,驚問道:“何人。”

    “此人乃是右北平人士,名喚程普,字德謀。”說到此處,劉辯特意頓了一頓,擡頭看了眼孫堅神色,見其驚喜如前,方纔繼續說道:“此人之前還是個軍侯,不過前日潁陽城下,其人率百衆突圍救下了軍司馬張超,後又親自斷後集聚敗兵近千人,故而此戰當中,便只其一人升了軍職,如今也是個佐軍司馬了。協助與你,倒也般配。”

    未想孫堅聽聞之後卻又搖頭,說道:“這般虎將更當守衛殿下身側,殿下好意,孫堅心領!”

    說罷,又是俯首便拜。

    劉辯也不再勸,點了點頭道:“若是如此,便由着文臺老兄吧。”

    孫堅再無多言,又是一拜,繼而轉身離去。

    然見其人離去不及十步,劉辯又高聲喊道:“文臺老兄留步。”

    孫堅聞言,當即轉頭。

    “聽聞你有一子,名喚孫策?似是與我一般年歲。”劉辯長舒了一口氣,終是問道。

    孫堅怔立片刻,過得須臾,這才點了點頭,答道:“殿下竟知犬子?”

    劉辯不言其他,又是舒了一口氣,問道:“我聞朱公誇讚,孫策年紀雖小,卻也是少年英雄,乃有小霸王之稱。”

    “小霸王?”孫堅自然是不明所以,然聽聞劉辯提到自己孩兒,又是帶有誇讚之意,盈盈笑意自也是情不自禁:“這般稱呼,臣倒也是頭一次聽聞,他日定將殿下今日之言說與阿策,其人定然驕傲歡喜。”

    劉辯微微頷首,亦是笑道:“虎父虎子,自然當得了此稱呼,只是……”

    孫堅看出劉辯心有計較卻遲遲未說出口,既然提到自己孩兒,想來也是與其人脫不開干係,只好主動問詢道:“殿下想說何事?可是與臣孩兒有甚干係?”

    劉辯又一次長舒了一口氣,乾笑道:“文臺老兄,戰事之後,可有意將孫策送來洛陽,與我作伴?”

    孫堅聞言,當即怔住,此刻的他,于軍中不過一別部司馬,於朝廷更不過一縣丞,這樣的背景、家世,想要孫策出人頭地覺無可能,對於劉辯這樣的提議,自然只會覺得是好意,然而當今天下,堂堂嫡皇子向着自己這樣的底層官吏拋出的橄欖枝,孫堅卻也着實不敢接。

    劉辯見孫堅靜默無言,以爲其人心中早有計較,自然是略失所望,故而擺了擺手,說道:“既然文臺老兄無意,那便作罷。”

    言罷,便要轉身離去。

    卻不待行得五步,突聞身後孫堅喊道:“待戰事平,若是殿下心中仍有此年,堅定當送阿策往洛陽宮中,陪伴殿下左右。”

    “當真?”劉辯心中大喜,轉身驚呼。

    孫堅笑意盈盈,微微頷首:“定無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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