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鎖門,老方帶着徒弟來了。
還是那輛拖拉機,還是熟悉的“突突突”聲,車上一躍而下的少年卻罕見地帶了一絲微笑。
春芽心裏偷笑,喫人嘴軟這個詞放之四海皆準,今早上,這個英俊的男孩來買包子的時候,春芽不但行駛特權優先幫他打包,還悄悄多送了他一根油條。
剛走到路口的雷默,看到老方來了,他也轉身走了回來,小徒弟抗着幾塊木板進去,他疑惑地問,
“小豆芽,覃文革是有名的面癱,他剛纔怎麼好像笑了一下?”
“你都會笑,何況一個小孩?”春芽憋住笑,正色道,
“ 當然,最主要的是,早上我送了他一根油條,雷默,我告訴你,沒有什麼事是一根油條擺不平的,如果有,那就是二根!
——不過,這個小夥子估計一根已經可以擺平了,春芽心裏的小人在叉腰大笑。
雷默把方凱的飯盒放好,幫忙老方把東西扛了進去。
幾個漢子掄着工具一陣叮叮噹噹,終於把牀鋪和桌子擺好,甚至還有一個簡單的衣櫃。
“齊活!”老方擦了擦額頭的汗,“文革,豬圈的食槽放進去了?”
春芽心裏一樂,“方伯伯,連這個東西你都考慮到了?”
老方瞍了一眼外面的鬱百歲,低聲說道,“你師父交代的,他說給你弟弟弄一個碗!”
“噗……”春芽吐了一口老血,“方伯伯,你錯了,住進圈裏的那個充其量是師弟悟能。”
現在好了,除了沙和尚不知道流落何方,他們取經四人組已經齊了。
春芽悄悄問雷默,“咱們要不要把小紅馬的毛染白?人家唐僧一向只騎小白龍的。”
雷默敲了她的腦袋一下就走了。
******
春芽把金小明的尺寸遞給丁林林的時候,丁林林撓了撓幾天沒有梳的頭髮,
“春芽,這幾天跑哪去了?也不說來看看我,就算幫不上忙,你好歹來跟我說說話呀!”
這幾天隊裏除了找人修河堤,基本沒有什麼工作安排,丁林林雖說不出門,也知道她根本就沒有出工。
“我掙錢去了!”春芽得意洋洋地宣佈,“我今天掙了十七塊錢!”
“盡瞎吹!”丁林林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把縫紉機踩得飛快,“你不就是接到了這件衣服的工?有七、八塊倒是真的!”
春芽有些詫異,“你爸沒告訴你?我們一家三口賣包子去了。”
賣包子?丁林林頓時呆了,她以爲自己沒有聽清楚,停下了手裏的工作問道,“什麼?”
丁榮這個人嘴巴還真緊,連女兒也不告訴。
春芽趕緊把事情告訴小夥伴,最後說,“明天我們不送豆漿了,估計還能夠多掙一點。”
她就不擔心不送豆漿之後,包子賣不完?丁林林表示不明白她這種謎一般的自信。
春芽胸膛一挺,“我做的東西,怎麼可能賣不完?我可是把野豬身上臭烘烘的豬肚都煮得噴香的鬱春芽!”
春芽隨手拿起桌子上一件已經做好的衣服,“這一件是誰的?”
還在計算她們一個月可以掙多少的丁林林,根本就沒有空理會她。
春芽把衣服往身上一披,就知道是雷默的,這麼大的一件,除了雷默,誰穿得上?
“ 就算你們每天還要花七塊錢,一個月也可以掙三百?”丁林林終於算出來了,她驚呼一聲,“我的天吶……”
“三個人起早摸黑一個月就掙幾百,這個也值得你喊?”春芽撇撇嘴,她把新衣服穿到身上,長出了一大截的袖子讓她好笑不已。
丁林林震驚過後是擔心,“春芽,你們這樣……不要緊的吧?”
春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她搖搖頭,“放心,手續都是過了明路的。”
爲了保險起見,雷默甚至把鬱百歲的名字加到了礦裏“三七工”的名單上面。
“那你也不應該見人就說自己掙了錢的事情!”丁林林畢竟比她多幾分警惕性。
“ 我只跟你說而已,你又不是外人!”春芽慢悠悠地甩着長長的袖子,
“ 其實像我這種真正有錢人都是很低調的,你們看到我院子裏只有幾隻雞崽子,但誰又會知道其實豬圈裏還有一頭豬?”
“整天就會胡說八道!”丁林林嗔了她一眼,這時候才爲她高興了起來,
“春芽,我就知道,離開了那幫討厭鬼,你一定會有好日子過的!”
“嗯,是咱們都會有好日子過的!”春芽十分肯定地說。
這時候,她心裏忽然一動,“林林,開學的時候,你也跟我一起去上學吧?”
丁林林當年不喜歡讀書,成績並不怎麼樣,春芽初中只念了半年就退學,她也索性跟着一起不念了。
“讀……讀書?”丁林林結結巴巴,“我不行,拼音什麼的我都忘光了……”
讀書的時候,她最怵這個東西。
春芽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她想起這個姑娘小時候鬧出的一個笑話,至今還能讓她樂不可支。
有一天,老師點名讓她起來把黑板上的三個字念出來,她一看,“鳳梨酥”?有什麼難的?我都認識,就自信滿滿地站了起來,
“老師,這三個字念‘糞梨酥’!”
大家呆了半響,頓時鬨堂大笑起來。
鬱春芽忽然笑出聲,丁林林自然知道這個臭丫頭想起了她小時候的糗事。
瞪了她一眼,丁林林也笑了,“你再笑,我就讓你喫‘糞梨酥’!”
“拼音什麼的,你別怕,有我呢!”春芽憋住笑,“放心,我一定會讓你的普通話過關!”
丁林林斷然拒絕,“那也不幹!我這麼一把年紀,記性不行了!”
春芽扭着她的耳朵大聲喊,“不去?不去不行!”
“要死了!”丁林林轉過身打了她一把,“你這個臭丫頭,震得我耳朵都聾了。”
《春芽的七零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