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的不行，鬱春芽就來軟的，她眨眨眼睛，硬是逼出來兩顆眼淚，
“好，你不去，就等着讓人家欺負我算了！讓人家往我的米里灑水，往我的被子裏放毛毛蟲……”
這些事情都是以前在小學和初中發生過的事情，她這麼一說，丁林林嘆氣了，
“你說你，好好的硬要念什麼書？簡直是魔怔了一樣，好好賣你的包子不就行了？過兩年找一個男孩結婚生娃娃，簡簡單單把這一生度過了比你瞎折騰強！”
春芽笑了，她的眼睛裏帶了一點意味不明的流光，無端地讓丁林林覺得，那是一柄劍經過磨礪之後的鋒芒。
“林林，一個人來到人世走一遭，難道就是來簡簡單單過一生的嗎？”
“不！我曾經跟你說過，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
“一個人爲什麼要讀書？”春芽在腦子裏極速想詞，
“ 你如果讀了很多書，看到一件漂亮裙子，你肯定會形容：這款衣服精細的做工和修身的裁剪，讓你渾身上下既有俏皮活潑的靈動，也不乏明媚浪漫的優雅氣質。”
“但如果你根本沒有讀過書，你會怎麼說？”
丁林林不知不覺地問了出來，“我會怎麼說？”
“我勒個去！這件衣服賊拉漂亮！”
丁林林頓時一臉黑線，春芽還不肯罷休，她又說，“而且，最重要的是，讀書可以提高你的氣質，氣質好了，穿什麼衣服都很漂亮！”
這句話異常有效，丁林林不知不覺問了出來，“就像那個信用社的呂主任？她的衣服其實跟別人差不多，我卻一直想多看她幾眼？”
那天的呂敏也是一襲普通的藍色衣服，她卻硬是在一羣藍黑色棉襖裏面分外耀眼。
“不錯，你真聰明！這就是傳說中的氣質，這個東西看不見摸不着，卻像空氣一樣，確確實實是存在的！”春芽誇了一句小夥伴，
“就這麼決定了！我讓你老子去學校走走門路。”
不知道在外面聽了多久的丁榮走了進來，“林林，以前我就不贊成你輟學，現在你如果肯再去上學，我自然是贊同的！”
丁榮的幾個孩子裏，沒一個有讀書的天分，他不知道因爲這事跟家裏婆娘嘀咕了多少次，現在聽到春芽攛掇女兒再去讀書，他頭一個表示贊同。
“ 不行的……”他身後的劉芬忍不住出言阻止，“眼看過兩年就要嫁人了，還折騰什麼？”
春芽一聽樂了，“舅媽，我告訴你，林林如果去上學，日後說不定就可以嫁一個高中畢業生，如果還在家掙工分，那妥妥嫁生產隊社員！”
這一招果然對症，那個做媽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得好一點？
劉芬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春芽，你這話說得挺對。”
如果能把高中畢業證領到手，讓她爸再想想法子給她找一個工作，那麼，找對象的時候選擇性也大一些不是？
“今晚我就去找周校長！”親爹丁榮當機立斷。
他們附近的孩子，除了公社的中學，還可以到川山礦中學唸書。
可是，捨得讓孩子讀完小學的人家也少的很。
究其原因，很多家長都覺得孩子認識幾個字，不至於做睜眼瞎就行了。
而且，十幾歲的半大孩子已經可以回家掙自己的口糧了，而上學不但要交好幾塊錢學費，每個月還要背不少糧食上學，太不划算。
因而，偌大的川山礦中學高中部就只有二百來個學生，所以只要願意去讀，孩子又不是太頑劣，周校長基本都會收。
丁林林呆了。
她離開學校這麼多年，許多字可能都已經寫不出來了，這些人三言兩語就想讓自己上學去？
“拿出你鋤地的力氣來複習複習就好了。”春芽貼心地安慰她，隨後拿起雷默的衣服，
“我得把悟能師弟趕回豬圈去，你趕緊把人家定的這一件趕出來，我答應三十晚交貨的。”
丁林林還是有些想不通，“我鋤地能掙到工分，複習課本誰給我發工分？”
“我給你發！”春芽站在她身邊，居高臨下地說道，“只要你第一次考試，能夠得到十分，我就獎勵你兩塊錢！”
丁榮也樂了，“林林，我也給你兩塊！”
這些人這麼小看她，丁林林果斷怒了，“十分都考不到？說得我好像傻子一樣，我要讓你們看看我丁林林的厲害！”
“這就對了！”春芽十分欣慰，
“第一次有了十分，第二次就有二十分，林林，孔教授給過我一套數理化的書，我已經看過，而且抄了一份，我把那套書送給你吧。”
丁林林悻悻地坐下幹活，“我沒空，你給老丁，讓他幫我拿回來。”
“鴨子剛剛趕上架，你就磨刀霍霍？我真的是看錯你了！”丁林林憤憤地把縫紉機踩得飛快。
春芽笑眯眯地摸了一把她亂蓬蓬的頭髮，“終究有一天，你會感謝我的！”
那一套數理化叢書她認真抄了一遍，發現這套書深入淺出，很容易理解，就算是沒有老師教，只要認真地按照書裏的步驟，就能夠準確深入掌握。
她相信，只要丁林林肯下功夫，又有自己在一旁輔導，就算是考不上大學，師專中專什麼的也應該可以混上一個。
丁林林斜睨了她一眼，“摸小狗吶？還不趕緊去侍弄你的豬師弟？”
這話一說完，丁林林噗呲一聲笑出來。
管她呢，既然臭丫頭想上學，自己也只好陪着去了，要不然，真有人欺負她，豈不是連一個幫手都沒有？
春芽這時候忽然看到丁林林放在牀頭的一張白紙，上面畫了一個穿着裙子的古代仕女，她把紙拿了起來，
“林林，這是你畫的？”
丁林林臉一紅，把紙搶了過來，“畫着玩兒的。”
畫中的女子衣着秀雅，容顏清麗，裙幅如銀色月華逶迤於地，一條紅色錦帶將纖纖楚腰束得盈盈只有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