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雍城宮回到咸陽城,呂不韋閉門謝客,也不上朝,一個人呆在相國府裏,他要靜一靜,這時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來,那就是司空馬,呂不韋朋友遍天下,唯有司空馬最爲可信可靠,呂不韋和司空馬兩人馬上進入密室,進行“兵棋推演”。
“哎--,最近,長信侯嫪毐招收的門客越來越多,權力的慾望膨脹,居然不斷向朝廷推薦官吏,外界都以爲嫪毐做過幾天我的門客,以爲嫪毐是我呂不韋的人,小人得志啊!真的很麻煩!”呂不韋雙眉緊皺,嘆息着說道。
“李斯現在是秦王身邊的紅人,他是《呂氏春秋》的總撰稿人,人家也以爲李斯也是您相國的知己,而現在完完全全被秦王所用了,呵呵!”面對時局的風雲變幻,這個一向沉穩的司空馬也是憂心忡忡。
“是啊!蔡澤、陽泉君等人都以爲嫪毐和李斯是我的人,對我的意見也越來越大,看得出來,可這些都不能辯說,只能打掉牙齒往肚子裏咽,哎--,我的一生也算是智慧過人,對這些竟然束手無策!”呂不韋老謀深算,從來不在別人面前不表露內心的一切,在司空馬面前則是無話不說。
“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對付像嫪毐這樣的人,相國不是真的沒有辦法,只是心裏念着一個情字,下不了手而已,呵呵!”司空馬多少知道一些呂不韋和太后點點的隱情,他看了呂不韋一眼,然後又說:“呵呵!要是當初您不將點點獻給先王,就沒有那麼多煩心事了!”世上哪有後悔藥呀,司空馬的後半句簡直就是廢話。
沒想到這句廢話卻讓呂不韋內心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他自言自語道:“這人世間最難勘破的就是一個情字,當初將點點獻給先王,我以爲自己可以放下了,但事實上從來沒有放下,心裏總覺得有些愧疚,一直希望點點能過得好,不曾想這點點有了嫪毐後,沐猴而冠,與長信侯居然深深陷入孽緣,可悲呀,可悲!”呂不韋痛心疾首,這可悲不知道說點點,還是說自己。
“相國,現在我們還不是悲天憫人的時候,主要考慮如何來對付嫪毐!”司空馬停了一下,繼續說道:“依目前情勢來看,長信侯坐大成勢,這不僅僅與太后點點庇護有關,更重要的是秦王也縱容,看來,秦王可能想借助長信侯的勢力來制衡相國您呢,呵呵!對於這一點,不知道相國您想過沒有?”司空馬直接將事情的原委道明瞭。
“嗯,你說的有道理,我也想到過這一層,只是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這樣一來,對待長信侯更是投鼠忌器了!”呂不韋點頭讚許,他怎麼會沒有想到呢,只是顧忌着嬴政這小子的感受而已。
“相國的智慧無人能及,就是太仁慈了,呵呵!俗話說,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相國不必多慮,乾脆將嫪毐繩之以法,以免諸多後患!”司空馬做了個斬首的手勢,呂不韋沉思了一會兒,緩緩道來:“司空馬,你還記得《左氏春秋》裏那一篇《鄭伯克段於鄢》的名篇嗎?”
司空馬當然記得,他對《鄭伯克段於鄢》耳熟能詳,《鄭伯克段於鄢》是講鄭莊公與弟弟段的故事,妃子武姜難產生下鄭莊公,新生厭惡,後來又生下次子段,武姜非常喜歡次子段,欲立段爲太子,鄭武公不許,無奈,等鄭莊公即位,武姜又爲段請封制,沒有得逞,最終段被封在京。
“相國之意,莫不是讓嫪毐這顆毒瘤繼續長下去,等待其化膿再來割掉!呵呵!”兩人都靜默了片刻,司空馬一下子徹悟道:“這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如此下去長信侯必將日漸飛揚跋扈,劣跡也會越來越多,最後必然爲天下所不容,只是這個毒瘤大了,到時候再來切割,我擔心會傷及到相國本人,呵呵!”
“天要下雨孃要嫁人,也只好這樣姑且待之,及早做些準備,以免禍及自身,呵呵!”呂不韋無可奈何的說道。
......
現在嬴政已經快二十一了,按照祖制也該讓嬴政親征加冕了,呂不韋打好了籲請秦王親政的腹稿,想到讓嬴政這小子再次接觸一下農事,這小子一天到晚讀書或者打獵,也該讓他知道農事的重要性,在古代農爲萬事之本,打仗還要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呢,順便有些事也可以當面談談。
五月大忙來臨了,在重農尚戰的秦國,五月是雷打不動的督農之季,非但郡縣官吏全部出動到村社激勵督導排解急難,便是國府相關官署的吏員也飛馬各郡縣督察農時,若有郡縣不能解決的急務便飛報國府定奪,咸陽的丞相府則是晝夜當值,時刻通聯各官署,全力調遣各種力量確保夏收夏種。
這是秦國的久遠傳統,雖爲大國,亦絲毫無變,文信侯呂不韋非但下令丞相府吏員依法度當值,而且下令門客院休農一月,全部三千門客皆下關中村社督農視農,嬴政自然也遵從慣例,知會仲父後便帶着王綰、趙高與幾個武士到關中視察農事去了,不想便在次日午後,呂不韋卻親自飛車到了驪山,嬴政與隨從們正在看着農夫們裝車運麥,見官道車騎煙塵是文信侯旗號,不禁大感意外。
驕陽似火,嬴政擦拭着汗水匆匆來到道邊林下,呂不韋車騎堪堪飛到,嬴政正要行禮,呂不韋卻先一步下車扶住了他:“秦王已經長成,無須再行這少年之禮了!”說罷拉住嬴政便到了樹下。
“秦
王也一定知曉了,長信侯穢亂雍城,還在外面大造館舍,招納門客,干涉朝中事務,秦王以爲如何?”呂不韋淡淡問了一句,“仲父以爲如何?”嬴政也淡淡反問了一句,呂不韋接着又說道:“如果長此以往,必然會助長長信侯的氣焰,恐危及大秦社稷,請秦王有所考慮!”
“仲父在《呂氏春秋》裏講了許多孝道,母后的事,政政只能盡孝道,不問細節,再說了,母后和太祖都在學宣太后,仲父自己拿捏吧!反正政政尚未親政,仲父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吧!”呂不韋想,這小子一腳又把球踢到自己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