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荼起身道
“我不相信我的阿落會殺我。就像,我不會殺她一樣。韶狗,你願不願意跟我打一個賭”
“你願意嗎”
韶流光瞧着她目光微不可查地一黯,依舊笑着擡頭道
“哈,當然願意,你若輸了,我便要向你討要一物。屆時,你可不許再裝失憶。
好戲即將開始,我也該去扮演我的黃雀了,寒江雪這隻螳螂佈局了這麼久,就在今日落子,只是可惜這繁華人間了,竟成了這場廝殺的中心,何其無辜。
不說了,寒江雪找上來了,我該走了。”
說罷,轉身奔向那青衣。
韶流光摸了摸何荼面前那隻餘溫尚在的酒杯,只覺這四月柔陽,竟有些刺眼。
一時想閉上眼睛,藏在黑暗裏,因爲張開眼睛,只能瞧見她,逐漸走向別人的背影。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說書人面對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有些疑惑,又有些揣着明白裝糊塗。
若是有一天,成了書中人
“哈,怎會。”
他笑着搖了搖頭,一口吞下手中的三滴血,入口十分苦澀辛辣,餘香卻又格外清甜。
有時頗爲想不通,爲什麼她會鍾情於這般古怪的烈酒。
有時頗爲想不通,爲什麼她會鍾情於這般古怪的烈酒。
有時亦頗爲想不通,爲什麼自己明明不喜歡烈酒,卻因爲她喜歡,便總是習慣性的點上幾壺
彼時微風斜柳,坐聽人聲嘈嘈,韶流光擡頭看向那座威嚴聳立的宮門,仰頭灌下何荼走時未來得及喝的那杯酒。
那城牆裏面的分明是民間帝王,卻用一道圍城將自己和這民間遠遠隔開,只剩下一道緊閉的宮門,成了這民間走向她的唯一通途。
他能感受到,那位帝王的清高冷傲,也能感受到,那宮門之內的深深孤獨。
人啊,一旦感受到孤獨,便會出奇的執拗。執拗到,爲了一個夢幻泡影,便賭上一切。
想到這裏,韶流光悠閒地扔下一錠碎銀,嘴角一彎,起身離席。
樓挽風含着疑慮,風風光光地入了皇城,他懷着一堆無可說道的心事,面色冰冷地越過一道道龍飛鳳舞的宮門,一步步接近那素未謀面,卻因恨,在他心中耿耿於懷了三年的女人。
他心中冷笑,目光細緻地掃過這女人宮殿中的一草一木,企圖通過這些建築的佈局來驗證這女人的心性以及做事風格,快健的步伐忽然隨着目光,料峭一滯。
接引得小太監瞧他雙眼發楞,毫無徵兆地定在原地,不走了,詫異地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卻見遠處青峯之上,一座墳塋巍然而立,墳前有一石碑,雖未着一字,但他卻一眼就明白,那墳墓中可能埋葬的是誰。
因爲那墳前,種滿了他隨身攜帶的一朵綠牡丹。
雖不是花季,卻開的十分繁榮,彷彿從未凋零過。
牡丹常見,綠牡丹卻世間罕有。因爲這花兒,並不是花兒,而是他的兄長樓靖宇在天雷中隕落時,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
他永遠也忘不掉,那日王宮上頭,電閃雷鳴,彷彿天塌了一般,待他冒着那些流火長雷跑到王宮闌珊殿時,樓靖宇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那些天神怒焰般的閃電,一道道劈在他孱弱的身上,燒的他的身子,滋滋地冒着白煙。
只剩下一雙眼睛還像平日裏一樣明亮倔強。
親眼瞧見這一幕時,樓挽風瞬間就懵了,雙腿一硬,僵在原地,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該幹什麼,能幹什麼。
待他回過神來,硬撐着想要爬到兄長身邊時,他彷彿聽到一句
“小風,兄長從未想過與你爭什麼。你想要的,都是你的。”
這之後,天地忽然歸於寂靜,雷停了,起風了,幾顆細密的雨滴穿過宮殿的坍塌之處,落在樓挽風的臉上,使得他的心也歸於寂靜了。
那一夜之後,樓靖宇便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了,只是有時候看見他留下的那盆綠牡丹時,又覺得,他好像從未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