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別糊弄你卓叔了，地下有沒有礦，我從你爸的臉上，一眼就能看出來。”
卓琛海看着許恆強的表情，“你看他那快要繃不住笑出來的樣子，我就從來沒見他這麼高興過。”
許恆強沒開口理會卓琛海，轉身走進衛生間。
許信剛纔跟老爸一路走來的時候，也發現老爸的黑臉上，總是掛着笑容，這與十年來總是緊繃的表情完全不同。
這不難理解，因爲迷龍谷金礦權在許信公司的名下。
許信看到房間門口有飲水機，抽出一次性水杯接了一杯水遞給趙甜妮，自己也接了一杯，慢悠悠的坐在木凳子上，雙手撐在取暖火爐上。當然，現在火爐沒有火。
這裏是當地老鄉的房子，屋內的佈置是黑金省鄉下常見的樣子。
卓琛海看他這樣子，根本憋不住，“你說卓叔一直以來對你照顧不”
“照顧哎喲，我怎麼把你們給忘了。”
許信說着，擡起屁股要去給卓琛海等人接一杯水。
“你消停會兒”
卓琛海伸手拉住許信，“卓叔直接跟你說了，這邊礦山開發，需不需要卓叔的幫助”
這話說得有點水平。
明明是他想進來插一腳，結果說出來是要給許信提供幫助。
商人逐利，這是天性。
他能夠很好拿捏感情和商業之間微妙的平衡點。
許信一點也不反感卓琛海的想法，但是他也有野心。
就跟前幾天面對卓琛海主動要求承擔所有勘查費的時候一樣，他的態度是拒絕的。
見許信沒有說話，卓琛海語重心長道：“礦山開採涉及方方面面，不僅僅是技術高超就行的，看着好好一片礦山，有些人會虧損，有些人就能夠放大利潤。”
說罷，他朝錢龐青說道：“錢老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這個道理。”
錢龐青用力的點頭，對於礦山開採的認識，說實話他不比許信好到哪裏去，但他明白，在生意場上，不管什麼樣的買賣，資本總是能夠佔據主導地位。
“在進入礦產行業之前，我都不知道開採礦山需要那麼多錢。就說我們公司那個鋁土礦山，按照以前的方案，前期就要將近十個億投入。
礦山工程設計公司剛完成了新的設計方案，呂真偉給我說建個小型規模礦山，投入也要三個億左右。
加上收購礦業公司的兩個億，到目前爲止，我都投入五個億了”
他說這一番話，就是想讓許信明白，金錢真的很重要，甚至能夠決定一件事情的成敗。
見許信抓着水杯一動不動陷入沉思，他接着說道：“前兩天呂真偉他們才完成了礦山經濟效益分析，除了鋁土礦，把其他各種共伴生礦種算上，總體利潤大概在三億左右。
聽着挺高是不是
如果分攤到十年的開採期，每年八千萬的盈利，大概六年回本，往後纔是盈利。
時間週期太長了，完全不划算。
如果有重新選擇的機會，我不會進入礦產行業，隨便投資一家盈利穩定的企業，也要比投資礦產更好，主要是礦產行業風險太大，不確定因素太多”
看來這番礦山投資資金的分析，並沒有打動他的心思。
卓琛海拉了一把木凳子，坐到許信的旁邊，“礦山開採，需要大筆投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對於礦山的管理，纔是真正決定成敗的因素
你覺得你有能力管理一個礦山，管理數百上千人的複雜隊伍嗎”
許信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仍然沒有任何表情。
“我就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
卓琛海仍然興致很高，“迷龍谷這個地方非常偏僻，你要開礦，必須要修一條路過去，是不是
對於一個礦山開採來說，修一條路是一件最簡單的事情了。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要修這麼一條從這個村子到迷龍谷的山路，你知道要協調那些部門嗎”
這個問題，成功難住了許信，他擡起頭，問道：“這很難嗎”
“如果清楚其中的門道，一點都不難。我現在就跟你講講修路這件小事情，首先你要知道這條路佔用了什麼地，耕地、草地、林地，還是園林
按照這些地塊，你就需要跟農業農村局、林業局、縣政府等等部門進行協調。
縣裏面的每一個職能單位，其中又有各種各樣的二級部門，你又知道哪些部門是管理你所需要解決的問題呢”
“聽起來是很複雜。”許信確實聽着一頭霧水。
“你根本無法確定哪個單位哪個部門會把你的申請卡死，沒有強力的公關能力，以及廣泛的人脈，很多小事情就會累積成一根根壓死駱駝的稻草。
說到這裏，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剛纔跟這裏的老鄉閒聊，瞭解到他們村正在接受政府的補助，進行林下經濟養殖土雞，以及種植蘑菇，近幾年來經濟效益特別好。”
卓琛海笑盈盈的看着許信，一臉意味難明的表情。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許信一臉懵逼。
“你要在這裏開礦，貨車轟隆駛過，選礦廠也是日夜不停的工作，漫天灰塵，對於養殖業、種植業是有着深遠影響的。
搞不好，他們摸索了許多年逐漸走向成功的林下經濟，就要被一個礦山給破壞了。”
這個問題，確實是許信從未聽說，也未曾考慮到的。
看到許信眼神閃爍，卓琛海伸手搭在許信肩膀上，語重心長道：“在很多地方領導的眼裏，礦老闆就是過來挖開山坡大賺一筆之後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滿目瘡痍的土地，影響着當地長遠發展。
很多父母官根本不會眼饞礦山帶來的短期稅收增長，他們更加註重鄉村長遠利益，造福子孫，給老百姓提供安居樂業的工作條件之外，還要確保農村保持綠水青山。
林下經濟經過多年摸索，已經在黑金省鄉村取得了巨大的收穫。
你想進來開礦，這裏的縣政府未必給你開綠燈”
這一番話，可見卓琛海對於當地政策方向的精準把握。
難怪他能夠在幸福市礦產行業屹立二十多年而依然堅挺。
同時，也讓許信徹底明白自己的想法確實過於單純了。
礦山開採，不比礦產勘查簡單，甚至涉及到的內容更加廣泛。
而且在這一方面，他沒法開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