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力道讓房門直接震開,撞上了牆上的門吸,但由於力道過於生猛,導致門又重新反彈了回來。
只不過門栓已經徹底被損壞,所以門留了一絲縫隙,完全沒辦法徹底合上。
略顯尷尬的方哲撓了撓頭,他看了一眼男人,發現男人臉上並沒有因爲房門損壞而流露出不滿的神情,甚至,有些奇怪。
這個男人此時的表情,帶有一絲難以掩藏的興奮,就像是有什麼寶貝迫不及待想要分享一樣。
方哲深吸了口氣,門縫裏並沒有滲出什麼屍臭味,也沒有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
他謹慎的,用腳輕輕踢開房門,然後屋內昏暗的環境,便被一覽無遺。
就像是掀開了蓋在畫上的白布。
不,準確來說,是陰暗心理的僞裝。
臥室昏暗,一切如客廳般整潔,只有一處地方格格不入。
窗戶邊,擺放着一個衣帽架,這個木質的衣帽架明顯被動過手腳,砍去了一些已經算是累贅的東西。
然後,增添了一些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長得像路燈的衣帽架最上方原本該放置帽子等物件的地方,被插上了一顆頭顱,因爲方哲的視角看到的是背面,所以從那一頭烏黑的長髮來看,頭顱明顯是女人的。
然後在左側的掛鉤部位,還插了一隻女人的胳膊,胳膊被纏着細長的鐵絲線,線繞着其他掛鉤纏着一個類似滑輪的東西,滑輪牽扯着鐵線連接上了一個類似於馬達的東西在發電,可以讓那條胳膊機械式的,很緩慢的揮動着。
女人只有一條胳膊和頭顱,然後由於衣帽架是微微抵在牆壁,所以顯得有些傾斜,這就導致從外界看進來,女人像是靠在牆邊,只露出半邊身體似的。
實際上,女人就只剩下一條胳膊和頭,沒有軀幹,也沒有腿。
說實話,方哲有些愕然,他算是搞懂了女人爲什麼死了還能揮舞手臂的原理,但心裏卻一陣空落落的。
他知道她死了,但他不知道,她死了還被這樣折磨。
他進入異常犯罪處理局後,也不是沒看過可怕的東西。
比如屠夫的豬肉鋪,比如演戲村莊裏,鯉城市第三醫院裏高醫生的病態實驗室。
但沒有一處場景,能跟現在比擬。
方哲並不心疼女人的遭遇,他只覺得噁心。
更讓他感到噁心的,是當他發現自己走神,立馬回頭注意男人的舉動時,卻發現男人以一種炫耀的神情,望着自己。
這讓方哲不得不聯想起童年時期看過的一個至今不能忘懷的噩夢。
那個女孩,那個狗,那句“大哥哥,來玩吧。”
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男人得意的瞧着方哲,方哲麻木的望着他。
一切都彷彿是靜止了一樣,只有女人那單獨的胳膊,在機械式的揮舞着,代表時間依舊在走。
時間正好到了中午十二點,是不是真的到了方哲也不清楚,總之外邊的陽光正好,臥室牆壁上掛着的那個鬧鐘是這樣顯示的。
然後,方哲就聽到從樓上,傳來了清脆的聲響,像是銅錢或是木板墜落在地發出的。
這種聲音,身爲海西城的他很熟悉。
這是擲杯筊的聲音。
擲杯筊是人與神靈溝通請示的方式,杯筊的材料是木頭或竹頭,經過工匠削製成新月的形狀共有兩片,並有表裏兩面外突內平的成對器具,杯筊的凸出面稱爲「陰」,平坦面稱爲「陽」,若一陰一陽叫做「聖盃」。
海西城的人普遍迷信,亦或者說,那是一種信仰。
所以方哲對於這種聲音,從小就耳濡目染了,是一種刻在骨子裏的記憶。
他記得小時候父母會帶他去寺廟裏燒香祈福,然後就會看見很多人拿着兩塊形狀如勾玉般的木頭,在香爐上繞三圈,然後跪在地上唸唸有詞,隨即丟在地上。
似乎遇事不決問神明,神明就真的會指引方向。
而方哲此時就真的很想通過擲杯筊來詢問神明,這個男人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
他能一本正經的說出自己愛人的愛稱,說出自己愛人在臥室裏呼救,哪怕被發現了可怕的真相,也絲毫沒有半點悔過。
哪怕是被發現後,他像一個正常變態那樣,歇斯底里的大笑也好。
可這個男人什麼都沒有做,他就靜靜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作品一樣,哪怕自己的愛人以這樣扭曲的形象出現在別人的面前,他也無動於衷。
方哲真的很想問問神明,莫非人真的有這般無知,原始的惡?
樓上擲杯筊的聲音持續了三次,便結束了。
方哲的視線,也從臥室牆壁上掛着的那個鐘錶,轉移到了鐘錶旁,那副醒目的婚紗照上。
女人的頭倚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笑得很甜蜜。
她那個時候可曾想過,未來的這一天,她的頭顱會插在一根衣帽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