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花箋雲浮行 >第十三章 令人唏噓
    寶丘的居住之所在那片寒冰之中,四面冰山,有溪水環繞冰山緩緩而流,中間有一處翠竹搭建的房舍,房舍之外有籬笆一片,籬笆之下種冰蘭幾株,又有冰鳥幾隻在其嬉戲,倒有幾分別樣風光。

    大約這樣的生活是寶丘心之所向,可惜不能如願,是以在此創造了這麼一個地方。

    進了房舍,添了茶水,小品一盞,寶丘這纔開口道:“舍下簡陋,不如其外繁華,難得姑娘不介意。還不知姑娘何名?”

    “只是這般便要介意,那可當真是埋汰你了。”花箋道,她非養尊處優之人,以往除靈之時,更加惡劣的地方都住過,相比來說,寶丘這裏委實不錯了,“至於我喚何名,喚我花間便是。”

    寶丘笑了笑,起身而立,兀自端起茶杯站於窗臺之邊,寒冰之光折射在它臉上,讓她本就白皙的臉,更是幽白了幾分,像是隨時都要飄散而去一般。

    “花箋姑娘可有聽過丘陵溪石真人凌別巖?”看着手中茶杯只差凝成寒冰,寶丘忽而問道,臉上帶着幾分孺慕之色。

    “自是聽過,我想九州之上的除靈師大多都聽過吧。”花箋道,在大的除靈派系或是除靈門第,凡舉除靈師入門,都會在第一堂課中聽到此人名字。

    大體說的便是凌別巖除靈的那些偉績,還有他那悲憫之心,以及他由他手中傳承下來的一些符陣。花箋對這些向來是不大感興趣的,不過周邊之人說的多了,她不想知道便也難了。

    “我名凌寶丘,溪石真人凌別巖是我的父親。”寶丘道,她微微回首看向花箋,思緒交雜道:“大多時候,我卻只想他是凌別巖,而不是溪石真人。”

    “世人多爲盛名所累,莫不是你父親也是這般?”花箋道,雖說花箋是問,可實際上確是肯定的,而且不出花箋意料的話,剛剛和寶丘相鬥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寶丘的父親凌別巖。

    “花箋姑娘說的不錯,父親確實是爲盛名所累,以致失了初心初衷,爲心所困,有負了盛名。”寶丘道,大約是歲月已久,便是寶丘心中再是波瀾,也趨於了平和。

    溪石真人凌別巖,師承除靈地師秦海匯,年少成名,九州各處爭相邀之,後入西山,位及掌門。

    身於其位,便謀其事,成了掌門確實諸多不便,有些靈邪之事因爲身份制約,不得不做出違心之論。

    幾番思索之下,凌別巖辭去掌門之位,苦行九州,不思他事只一心秉承師父秦海匯遺志,盡已所能度盡天下靈邪之輩。

    苦行十幾載,後在丘陵遇上寶丘之母,驚爲天人之下,亦是情深意動。在於寶丘之母喜結良緣之後,居於丘陵,三年得其女,名爲寶丘。

    寶丘七年,其母因妖邪復仇,死於妖邪之手。凌別巖雖痛心,念其幼女又不敢忘卻秦海匯遺志,蕭條三載,再行除靈之事。

    寶丘本身資質便高,從小亦是耳濡目染,加之她除靈之事本就熱切,是以凌別巖對寶丘寄予你厚望,將畢生所學盡數傳授。

    寶丘十三年,凌別巖得一寶物:紫金銅鼎,靈邪之輩見其銅鼎無不懼怕。大約是因爲其妻死於妖邪之手,可他卻要繼續度化妖邪,心中便開始生了隔閡,以致除靈手段開始變的狠辣。

    寶丘十七年,紫金銅鼎生了裂痕,彼時靈邪作祟。因爲紫金銅鼎生異,凌別巖不敵,寶丘亦是爲救其父而傷。幾番糾纏之後,心智大失的凌別巖竟然以寶丘之靈生祭了紫金銅鼎。

    其後,紫金銅鼎得以修復,凌別巖則以紫金銅鼎誅殺世間邪靈,雖是失了心智,但也偶有清醒時候,應是出於對自己女兒的愧疚,所以凌別巖纔將紫金銅鼎喚做寶丘。

    “那你可恨他?”聽了寶丘道說凌別巖和她之間的事情,花箋這般問道。花箋的心緒也是有些複雜的,原來銅鼎寶丘竟是這般而來。

    本來也算是至陽至聖的寶物,可如今在花箋眼中,卻生了些許陰煞色彩,到底還是寶丘心性純良,不然這寶丘大約不會再是寶物,而是邪物了。

    這世間之人都言虎毒不食子,凌別巖應爲誅殺妖邪之事,用寶丘生祭的紫金銅鼎,從大義上來說確實拯救他人於危難之中,可從情意上來說,卻是於情不容。

    凌別巖可爲誅邪,可爲別人,用女兒的女子祭鼎,而花箋五年前遇在江華之地的遇到的鬼母方景芝,則恰恰於凌別巖相反,她可以爲了自己的孩子,幻化厲鬼,將周府害她兒子之人,盡數屠殺。

    方景芝出身名門閨秀,性格溫婉,爲人處世皆有大家風骨,後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於周府長子。本以爲周府是個和善之地,安穩之所,可入了周府不過三月,周府那些看起來頗爲善良之輩便變了嘴臉。

    那周府的大夫人爲周老爺繼室夫人,因爲自己育有一子一女,周老爺原配之子,也就是方景芝的夫君周庭延在繼室夫人眼中便是一根釘刺。

    明着那繼室夫人對周庭延極好,可暗着確實將周庭延養歪,周庭延本來事事都聽那繼室夫人之話,但在方景芝入門之後,便開始對方景芝言聽計從。大約是怕周庭延在方景芝的輔助下,周老爺會改變主意,讓周庭延執掌府中大全,是以那繼室夫人多範景芝開始頗爲不滿。偏偏方景芝禮數週全,樣樣做的好,那繼室夫人找不錯錯處。

    後來方景芝懷有身孕,那繼室夫人先是設計周庭延和自己遠房侄女張婉有了夫妻之實,之後在以張婉名節敗壞且方景芝不便侍夫爲由,迫使周庭延納了張婉爲妾室。

    張婉入門之後,表面很是本分,暗着卻耍起手段,讓周庭延和方景芝生出了隔閡。方景芝對周庭延也漸漸生了失望之心。

    生產那日,周庭延不在身側,本來是可母子均安,可那繼室夫人卻硬是與外人道方景芝‘難產’,是以方景芝孩子誕生那日,變成了她的忌日。

    方景芝心細剛剛出生的兒子,所以並未轉生,而是留在了自己兒子身側。也辛虧是自己留了下來,所以纔會知道自己如何而死,纔會見到自己的兒子如何被虐待。

    她的兒子纔剛剛出生,臉上看似尋常,可身上卻無半好肉,那繼室夫人和張婉整日便已真麼讓她的兒子不死,卻又百般折磨而取樂。

    滿心怨恨自方景芝心中而生,所以她化作了厲鬼而來,卻好巧不巧的遇上了路徑江華之地的花箋。

    身爲除靈師來說,有這般大的怨氣,她作爲除靈師豈有不去之理,本來是想將方景芝收拾一番的。可在看完了範景芝的過往之後,花箋到底是住手了。

    一個大家閨秀,一個溫婉之人,一個心善之人,卻被逼如此境地本來也未生其它心思,但因爲其子之故,變成這等模樣,如此之人花箋自然是生了幾分憐憫之心的。

    是以,花箋便當做沒有看見此事,待方景芝大仇得報,其子有人可託之後,花箋纔將其度化轉生。

    以往花箋不曾發覺,原來這世間令人唏噓之事也有這般之多,比如方景芝,比如寶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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