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晟世之下 >第四十三章 少城府
    出了皇城沿着主幹道向東走不出百步就能瞧見一條空寂無人的長巷,兩側雜草叢生,好些年無人打理的槐樹已經沒了形態,肆意延伸出巷外,老人常言:“門前有槐,升官發財”,故而在長安城中隨處可見,卻少見如此不規矩確有年份已久的老槐了。

    陸迢迢站在巷口,眉頭皺了又舒,然後再次緊皺,眼前這條狹長的巷子顯然是空置多年,在長安城這等寸土寸金的地界,何況還是在皇城腳下,那可真是一步一座金山兜兜,誰人不想撈的這近水樓臺的先機,可但凡是在長安城紮根的本地人,都是躲得遠遠的免得沾上晦氣,這巷子裏分明寫着兩個字兩個字來禁忌。

    如今世人皆知皇城府就是晟帝手中拿捏着的一條戒尺,而這戒尺的長度大抵是從西北那條大寒河一直伸展到東南的東越王府,一頭敲打着滿朝文武,一頭威懾着四海江湖,時不時伸出的半截都足以讓大夏和北庭坐立難安許久,以至於在京都官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但凡是皇城府中當差的,官階自升兩品,所說四城府司官不過四品,可就是六部尚書見着也不敢怠慢。

    然而建國之初皇城府的職責不過是護衛皇室宗親,當時晟國在中原立足未穩,舊時的勳貴門閥無時無刻不在尋求死灰復燃的機會,暗中聯繫大夏北庭入宮行刺,晟帝不得不從江湖中請來一批高手守在宮中,直至後來國祚穩固,這批高手有些迴歸山野,也有一些留在宮中,爲了隱匿身份,纔有了後來的皇城府,故而陛下對其信任有加,只不過隨着皇城府的權柄越來越大,這條戒尺也終於讓晟帝覺得有些刺手,便在其上又新設了一處府衙,名爲少城府,其用意本是爲儲君效命,只是當年並未立有太子,故而仍由晟帝執掌,領監察皇城司職責,本該是風光無限,只可惜成立不過一年,就被下令空置,前任府司劉玄桐以謀逆罪被聖後處死於沂水殿外,一時間少城府樹倒猢猻散,成了長安城中人人閉口不言的禁忌,從那以後這條可算作少城府遺址的巷子連那些走投無路的乞丐都不願意來往。

    陸迢迢只知道當年沂水殿一案牽扯甚廣,卻不知其中還有這件密事,可既然連監察皇城司的劉玄桐都甘願冒着謀逆之罪入宮救人,那麼臨淄候陸淵是否真的意圖謀反,至少此刻在陸迢迢心裏他是不信的,他曾經問過韓敕,老爹當年是不是真的要造反,然而對方沒有給他回答,只是意味深長的反問了他一句,如若整個天下都需要這樣的結果,那麼是與不是又重要嗎

    走進長巷,似乎依舊能夠尋覓到當初這裏門庭若市的痕跡,如今的冷清好似更多的是在嘲弄,只因劉玄桐一人,或者是那位聖後孃孃的一句話,那一日這裏有多少人的命運天翻地覆,不遠處只剩兩座已經風化大半的石獅還堅持守護在那座寫着明鏡高懸四個大字的府邸前,臺階上已經有了積雪,昨夜

    長安城終於下了第一場雪,或許只有這雪還會一如既往的眷顧此地。

    推開府門,陸迢迢眸光一沉,只瞧見院子正中有一人手持枯枝,正精心裝扮着一座問世不過小半個時辰的雪人,看那人一身棉衣棉褲分明七零八湊胡亂搭配的,可髮髻倒是梳的一絲不苟,也許對方太過專注,又或是壓根兒沒想過會有人願意來這種糟糠之地,故而全然沒有發覺陸迢迢走到他的身後,只等最後的物件兒裝飾完畢,才滿心歡喜的退後幾步嘖嘖欣賞着自己的大作。

    “不錯,不錯,倒是栩栩如生。”陸迢迢開口說道。

    “過獎,隨便弄着玩的,今年的雪可不必往年的大,不然這雪人我還得。”那人先是隨口應答着,好似忽然察覺到不對,轉頭與陸迢迢四目相對的剎那,整個人就像看到貓的老鼠,炸毛般猛地朝旁側閃開,隨機支支吾吾的說道:“你,你誰啊怎麼進來的,來幹嘛”

    陸迢迢回身看了看那扇基本已經形同虛設的府門,然後示意對方自己就是這麼走進來的,隨後才從腰間摸下那塊王貴從皇宮內庭中給他取回來的少城府府司腰牌。

    “新任少城府府司,陸迢迢。”

    那人擦了擦眼睛半信半疑的走上前來,將那塊府司腰牌從裏到外看了個清楚,這才慌忙整了整身上的棉袍恭敬行禮道:“您就是今日京都盛傳的陸迢迢陸公子,屬下尤清高拜見府司大人。”

    “尤清高”陸迢迢驚疑問道。

    “回稟大人,卑職是少城府的傳印史官,一直在此地守護少城府,不敢離去,真是蒼天有眼,我可算把大人給盼來了。”尤清高撲通一聲拜倒在地,聲淚俱下,將身前的一地積雪沁潤成淚水。

    陸迢迢抖了抖嘴角,大抵是被對方略顯拙劣的演技所驚愕,不僅跪的快,哭的更快,關鍵是眼中稍縱即逝的慌張被他看的分明,沒有讓對方起身,陸迢迢越過尤清高朝院內走去,雖然已經破敗,可規模仍在,不難看出當年鼎盛時的少城府何其繁榮,府內有園林,園治中園林一說有約十畝之基,須開池者三,餘七分之地,爲壘土者四,水,陸,山三者三四三分割開來,相得益彰,縱然此刻山荒水枯,卻也難掩磅礴大氣。

    一座座樓宇座立有序,規模之大遠勝其餘皇城四府,陸迢迢從從府前一直走到第三座內庭大門時已經用了一炷香時間,隨後原路迴轉,尤清高依舊跪在院中,看院中雪地無痕,似乎期間不曾移動過,這才緩緩走上前將對方扶起,對方褲腿已經被融化的雪水侵溼,但陸迢迢並沒有讓對方回去更換的意思,反而是自顧自開口道:“我初來乍到,對此地並不熟悉,既然你是少城府老人,帶我四處轉轉可好。”

    “屬下領命

    。”尤清高忍着兩腿已經被凍的麻木,臉上卻不敢露出半點不滿之情,只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奈何整座少城府就只剩他一人,只要咬牙受着。

    兩人同行而前,每至一處,尤清高便要仔細講解一番,整整一個上午才僅僅走完少城府三分之一不到,一路上陸迢迢只有隻言片語,默默聽着,心中算着一座少城府中究竟裝得下多少人,頂得起幾頂有實權的官帽子,又究竟能夠把手伸到何等位置,一番計算下來,心中少不了驚歎,若是沒有那場變故,這座少城府只怕是比整個皇城府還要位高權重的存在。

    難免側過頭看着口若懸河,彷彿肚中有三川四海,說了一個早晨也不見口乾舌燥的傢伙,年歲約莫比他大上兩輪,除了髮髻一絲不苟外,其餘地方皆是不堪入目,爲何府中所有人都離去了,卻只有對方留下,若是沒有五年行走江湖的經驗,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或許就是前府那一跪,他已經給對方貼上了忠貞無二的標籤。

    “所有人都走了,你爲何不早些離去。”陸迢迢開口說道。

    尤清高聽得一笑,低眉瞥見對方不苟言笑的模樣,也猜到對方之前沒有被他的演技矇騙,此刻兩腿還在微微顫抖,想起那滋味再不敢信口胡言,輕聲說道:“回稟大人,小的呀自幼家境貧寒,早年戰亂就只剩我一人了,這後面幾經輾轉,費了好些銀兩才謀到這個差事,捨不得啊雖說少城府已經空置了,可官職仍在,每月仍有俸祿可領,您說在哪當差不是當差,何況我這人來不了官場那一套,也沒什麼志向,無非求個安穩,您看現在就我一人,住這麼大的房子,什麼事不用幹每月還有銀子拿,知足了。”

    儘管這番話怎麼聽都假到極點,可對方那情真意切的神情讓陸迢迢找不出半點可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拍了拍對方已經僵硬的褲腿,關切說道:“先去換身衣裳,我在文津閣等你。”

    尤清高之前半真半假的吹噓着,說這世間唯一能與南溪閣相提並論的就只有當年少城府的這座文津閣,在江湖之上,南溪閣號稱閱盡天下英雄,知曉世間諸事,一根曉生筆下,洋洋灑灑便是這百年江湖,而文津閣可說凝聚了晟國自立國以來的所以文武精力,至於說爲何是當年那座文津閣,是因爲自少城府空懸後,其中的典籍卷宗便由其餘四座府邸搬進了一座新的文津閣,立於東城府旁,只不過在少城府衆人離散時許多珍貴文本不翼而飛,但即便如此,這座新文津閣的藏書也堪稱世間僅有。

    陸迢迢看着其中空蕩蕩的書架,如果當年沂水殿一案並非聖後臨時起意,而是一場早有預謀的陷阱,也許劉玄桐正是發現了什麼,纔會冒死闖入沂水殿,那麼如今的文津閣中是否存放着案件文書,又或者是當年聖後所說的不便公諸於衆的罪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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