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晟世之下 >第四十四章 戶部
    尤清高再歸來時換上一襲嶄新官府,剃去了鬍鬚,倒是有幾分模樣,見到陸迢迢盤腿坐在文津閣的地板上,就好似招待不周的主人家連連賠罪道:“請大人贖罪,當年府中但凡能搬的走的東西,那是一樣都沒落下讓四城的人搬了個乾淨,卑職這些年省喫儉用想着重新裝潢一番,奈何在這長安城中的花銷委實太大,好不容易前幾日湊夠了銀兩買了張馬紮,正在主殿放着,卑職這就去拿過來,大人先將就坐着,等明年俸祿下來了,卑職再給大人換張梨花木的椅子。”

    陸迢迢擺了擺手示意對方過來坐下,尤清高連忙撩起前擺殷勤走上前來坐好,等待對方教誨。

    “你這個傳印史官平日裏都做些什麼”

    “大人,您稍等片刻。”尤清高笑道,從畫中摸出紙筆來伏在地上,將筆尖在舌頭上刷了兩下,提筆寫着,不得不說人雖然不堪些,可這字卻是透着顏筋柳骨,好看的緊。

    寫好之後,又從袖籠中取出一枚小章,隨後衝着陸迢迢恭敬說道:“煩請借大人府司腰牌一用。”

    陸迢迢不明所以的將腰牌交給對方,只見對方將腰牌與那枚小章並在一處,貼合處嚴絲合縫,穩穩拓在那份寫好的摺子上,然後將腰牌取下物歸原主,咧嘴笑道:“這就是卑職往日的職責。”

    見對方始終盯着那枚小章,尤清高避重就輕的將那份摺子蓋在上面,悄悄將小章收入袖籠中,說道:“請大人過目。”

    陸迢迢隨意掃過兩眼,是讓戶部撥一筆銀子用以重新修繕少城府,便將摺子丟給對方,讓其自己去戶部領銀子,後者自然歡喜,嘴上說着儘早領來銀子,以免大人看着糟眼,腳下已經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出府外去了。

    搖頭不語的陸迢迢站起身,原本只是想來此地看看,不想竟有意料外的驚喜,儘管尤清高此人看着不着調,但畢竟對少城府知根知底,又在京都住了許久,也算熟門熟路,日後多少有些用處。

    不過看少城府如今的情況,要徹查大夏太子遇刺一案多半算不上助力,唯一可用的也就只有一個府司的身份,只是這個府司身份究竟有多少分量,他現在也看不出來,姑且先讓尤清高到戶部試試。

    果然還不過一個時辰,尤清高便灰頭土臉的回來了,臉上還帶着一枚鮮紅的巴掌印,髮髻散亂,帽子已然不知所去,陸迢迢正在院中給那座雪人修飾着什麼,不知從何處尋來的硃砂點在眉心,餘光正好瞥見尤清高,手下一抖抹在雪人臉上,乍一看兩者些許相似。

    尤清高默不作聲的走入府中,吐了口含血的唾沫,擡手將散亂的頭髮捋了捋,明明一副可憐的模樣,卻仍然要裝作一副自恃氣節的樣子,等着陸迢迢先開口問話。

    “怎麼回事。”陸迢迢輕聲細語的說道,抓起團雪搓了搓手中的硃砂。

    一

    句話悲從心來,尤清高立刻哭喪着臉好似個街邊撒潑的村婦哀叫道:“太欺負人了,不給就不給,憑什麼打人,我少城府雖然沒落了,可如今有大人重新執掌,難道說大人的面子還值不到五十兩銀子不成,這一巴掌分明是打在大人的臉上。”

    陸迢迢抖了抖嘴角,甚至懷疑對方臉上的巴掌印會不會是進府前自己打的,可自己好歹就這麼一個辦事的手下,也不能任由人欺負,“誰打的。”

    “是和公子。”尤清高難言道。

    “和絃”陸迢迢摸着下巴,想起那日在城門下對自己惡語警告的年輕公子,倒是有囂張跋扈的資質。

    “和公子還說了些對大人不堪入耳的言辭。”尤清高吞吞吐吐的說道。

    陸迢迢把那張從主殿搬來的小馬紮放在屁股底下,滿臉趣意的笑道:“說來聽聽。”

    “請大人贖罪了。”尤清高挺直腰板,臉上的表情活靈活現的把和絃當時樣子一絲不差的搬了過來,“他陸迢迢可是立了天大功勞,我心想着就算陛下不把他放進都察院去躺資歷,怎麼着也得到六部裏去跟各位大佬混個臉熟,想不到給扔到少城府裏去了,我都替他寒心啊還要爲了五十兩銀子勞心,你們說五十兩銀子夠幹什麼,本公子喝頓花酒都不止這個數,你回去讓陸迢迢親自過來,興許本公子瞧着他可憐隨手打賞他個千八百兩銀子,好歹在京都也能瀟灑些日子,然後就給本公子滾回東越去吧”

    尤清高一邊說着一邊偷偷看着陸迢迢的神色,卻發現對方從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聽着,心想難不成這位盛名之下的青年俊才也其實難副,還是畏懼着那位六部之首和家的公子,轉而想到對方再如何落魄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兩腿跪地請罪。

    只感覺肩頭有隻手輕輕拍了拍,從中傳來的力道並無怒意,尤清高擡起頭,見到那道直挺背影,好似看到了十年前那位少城府首位府司。

    “既然出錢請我上門,就給他面子,八百兩銀子,不少了,京都的公子哥果然大氣。”

    “大人。”尤清高沉聲自語。

    陸迢迢忽然轉過頭來,原本輕鬆自在的神情驟然間嚴肅起來,嘴角微微翹起一抹冷意笑容,“不過打我的人,八百兩可不夠。”

    ......

    晟國建國之初兵部是當之無愧的六部之首,前任兵部尚書秦舸雖說比不上淮緇候陸淵東越王趙虜那般戰績傳世,但是運籌帷幄,糧草輜重、軍械兵力調動就連陸源都自認不如,當年陸源領兵出蜀橫掃諸國,前線能夠一往無前,百戰百勝秦舸功不可沒,其後與離楚霸王南北對峙,陸源趙虜遠在天邊,面對兵力十倍於自的楚軍,秦舸以一己之力堅守三月,硬生生拖到與陸源合圍,如果不是陸源趙虜太過耀眼,秦舸毫無疑問是晟國防守戰第一人。

    只是十年過去,天下已然太平,昔日如日中天的兵部,也在晟帝有意無意的示意下,秦舸告老還鄉,一衆老人也都退的七七八八,新上來的後生本身就沒有功績傍身,又少了這些老人在後撐腰,若非是與趙虜遙相呼應,只怕是要排在六部之後。

    而戶部在和魁之升任尚書之後越發強勢,不僅深得陛下信任,而且當朝宰相簫長策曾不止一次的對和魁之表露讚賞之意,於是戶部隱約之間成爲六部之首,可即便如此和魁之仍是不忘初心,能貪的錢一分不少,只是總聽聞有人送進和府金山銀山,卻從不見和魁之與何人有過結黨之嫌,始終堅守着一個做臣子的底線,這大概就是和魁之能夠深得陛下信任的原因,和氏一族用幾輩人的經歷總結出來的爲官之道自然有獨特道理。

    尤清高小心翼翼的跟在陸迢迢身後,連官服都脫去了,心裏打着退堂鼓,少城府隔了十年終於迎來第二位府司,就直接找上京都最大的那座衙門,這是要敲山震虎,還是自尋死路,就算有東越王做靠山,可遠水解不了近渴,便是那位東越王世子只怕那位和公子也不會放在眼中,甚至更是厭惡同是四公子稱號,憑什麼對方就風評大好,到時一旦大打出手,也許事後兩家大人相視一笑,只道一句小孩子打鬧罷了,可他這種連浮萍都算不上的官場落魄戶還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想到這裏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

    “大人,和公子雖然話糙了些,可話粗理不粗,少城府今時不同往日,以大人的本事,就算是皇城府其餘四座衙門的府司也是綽綽有餘,怎地就來了少城府。”尤清高試探的問道。

    “如果我說我也是被趕鴨子上架,你是不是轉身就走。”陸迢迢回身詭異一笑。

    尤清高慘笑說道:“屬下豈會離大人而去,只是今日身體多有不適,不如改日再去。”

    “你若是怕了,大可以在外面等着,只不過少城府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日後傳出去可就不一樣了。”陸迢迢話裏有話的說道。

    “呵呵,大人說的事。”尤清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見對方繼續朝前走去,嘴裏反覆嚼着那句話,品着其中的滋味,再三猶豫之下還是跟了上去。

    戶部的衙門似乎比陸迢迢想象中要簡陋許多,就像和魁之的府邸看似簡陋,可裏面藏着的財富不敢想象。

    陸迢迢閒庭信步的朝裏走去,尤清高站在門外沒有進去心想着先聽聽動靜再說,然而也就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聽到裏面傳來打罵聲,探出頭向裏看去,一人迎面咂來趕忙閃開,就見到陸迢迢邁步前行,左右開弓,但凡有人阻攔就被一巴掌掀翻在地。

    很快整座戶部大院都被陸迢迢囂張的聲音淹沒,此刻尤清高總算明白對方先前那番話的意思,那座少城府回來了。

    “少城府府司陸迢迢,登門拜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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