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晟世之下 >第七十四章 聖後呂思
    “見過六婆婆。”王貴彎腰開口道,儘管他對誰都是如此客客氣氣,但是陸迢迢聽得出來此刻的客氣中多了幾分尊敬,能讓二十四監的大貂寺都免不了行爲拘謹的人,自然不普通。

    六婆婆並非是對方的名字,而是一個稱呼,在這皇城大內除了三條護城河底的銘文大陣外,還有一條隱匿在宮牆內的“暗河”,共有九人,稱爲三公六婆,這九人便是最早入京的江湖人士,也最爲神祕,人們大多隻聽過他們的事蹟,卻極少有人見過他們的真面目,只知道當年大夏北庭派入京都的刺客,半數多都是死於這九人之手。

    “王公公客氣了,老婆子我可受不起您這麼大的禮。”六婆婆笑道,褶皺的臉頰上帶着稀疏斑點,滿頭銀絲可見歲月痕跡,手中拄着一根柺杖似乎腿腳有些不利索,一身粗布衣裳,如若不是身處皇城,與街市上哄兒孫的老嫗並無區別。

    “這位應該就是陸迢迢陸府司吧”六婆婆忽然轉頭看來,滿意說道。

    “見過六婆婆。”陸迢迢不敢怠慢,跟着王貴說道。

    對方稍稍點頭,將手中的柺杖引至身前雙手撐着,細細打量一番,目不斜視的說道:“看二位的樣子是要入宮,不知能否耽擱耽擱。”

    “本就是帶陸府司四處轉轉,並不打緊。”王貴迴應道。

    “那就好,陸府司,聖後孃娘想見見你。”六婆婆轉而說道。

    聽到聖後二字,陸迢迢心頭不由咯噔一下,那個僅用一句話便讓他家破人亡的女人,每每想到心頭怒火澎湃,難以抑制,這些年噩夢驚醒時分,都恨不得直衝入長安城,衝入那座樂央宮中,用刀架在對方脖頸上逼問當年真相,但是如今他終於有資格來到京都,因爲他懂得如何隱忍,如何讓自己先活下去,悄然深吸一口氣,收起情緒,偷偷看了眼王貴,後者衝他點頭示意,這才緩緩行禮說道:“煩請婆婆帶路。”

    王貴沒有跟着,而是留在宮門處,看着二人離去。

    一路上,六婆婆走的並不快,手中的柺杖一個不漏的點過每一塊臺階,陸迢迢在後面緊緊跟着,既沒有催促,也沒有不耐煩,相反這段路讓他走的很愜意,本以爲他會不自覺的幻想與聖後見面的場景,可出乎意料的,此刻他異常平靜,甚至還有心思欣賞起沿途的景色,落入皇城的雪似乎是要比外面的精緻許多。

    “在東越有這麼大的雪嗎”六婆婆突然開口問道。

    “東越長年氣候燥熱,不曾有雪。”陸迢迢順手這下一根枝丫,彈了彈上面的雪,一顆骨朵含苞待放。

    “年輕的時候我也去過東越,那裏地處偏遠,

    民風剽悍,我還記得去的第一日就與人當街交手,那時就覺得許是那酷熱的氣候讓人變得暴躁,也虧得是趙虜,換個人來,還真不一定能把東越治理的井井有條,如今一看到你,就想起曾經意氣風發,馬踏江湖的自己,年輕真好。”六婆婆掩着嘴偷笑着。

    想不到看上去沉穩內斂的六婆婆,年輕時也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兒女,陸迢迢聽不出對方與他閒聊的深意,跟着笑道:“那人應該被六婆婆教育的很慘。”

    “不怕你笑話,被打的很慘的人是我,當年是我第一次離開家門,本以爲三品修爲足以在江湖中走的平穩,誰曾想第一次就險些翻船。”六婆婆慚愧說道,然後話鋒突轉,對陸迢迢說道:“陸府司小小年紀就邁入二品小宗師境界,就是放在應天書院也找不出十個人來,呂白恪敗在你手上不冤枉,不過他年歲更小,再往後未必不能更快一步突破一品宗師,就像當年我第二次去東越,就已經是出塵境,而那人依舊還是二品。”

    陸迢迢冷冷一笑,對方的言語中分明透着不善,“六婆婆是想替呂白恪討個公道。”

    “小孩子打打鬧鬧的,讓上一輩出面,老婆子我可丟不起這個人,只不過是想提醒陸府司一下,有時並非一定要爭一時之快,而讓自己的路走窄了。”六婆婆目光如炬的看着對方,彷彿能夠看穿內在一般,“你的境界很不穩,在二品中算是最差的,應該是接連破鏡留下的後遺症,估計此生無望一品,不過這天底下,並非只有修行一途,能做到位極人臣同樣可以縱橫四海,趙虜不過四品境界,不還是壓得百越遺民擡不起頭,陸府司此刻就有這樣的機會。”

    “六婆婆這話我聽不太懂,您所說的機會是陛下給的呢還是聖後給的。”陸迢迢故意拖長音說道。

    “陛下和娘娘其實都是一樣,到了,陸府司。”六婆婆停下腳步。

    陸迢迢擡頭看去,瞳孔突然收縮,眼前的大殿之上並非是樂央宮三個字,而是沂水殿。

    “娘娘就在裏面,陸府司自行進去即可。”六婆婆用手杖點了點地面,在殿外候着的宮女們跟着退下。

    邁步入殿的陸迢迢看着這座令他魂牽夢繞的殿宇,彷彿就如當年那個男人一樣,一步步走向這天底下最具權勢的女人。

    “拜見聖後孃娘。”陸迢迢昂首而立,微微躬身,平靜的好似一口古井,將所有的狂風暴雨都藏在那汪泉眼之下。

    坐塌上呂思一改往日的雍容華貴,身着素衣,慵懶側臥着,儘管已經年過五十,卻絲毫不顯老態,三千青絲烏黑茂密,彷彿連時間都被這個世上最完美的女子折服,

    都說劉思渝最像呂思,當得起天下第二奇女子之稱,可只有真正見過呂思後纔會知曉,這天下第一與天下第二之間還差着第三到第十。

    呂思輕揉着眉腳看着臺下的年輕人,“在少城府當差可還習慣,那地方比往年要冷清很多。”

    “還算習慣,畢竟萬事開頭難,既然陛下重開了少城府,總不至於從年頭冷清的年尾。”陸迢迢淡然笑道。

    “南城府近來無事,可以讓柳渟意調些人手給你,大夏太子遇刺一案干係重大,務必早日查明兇手,也好給大夏一個交代。”呂思輕描淡寫的說道,根本不給對方拒絕的意思,便直接將自己的心腹插入到少城府中,二人心知肚明,陸迢迢也說不得什麼。

    “人手倒是其次,案情雖然明朗,但微臣入京時日尚淺,人微言輕,故而有些人不敢動,也不能動。”陸迢迢轉而又扔出個心機,有所指的說道。

    誰知呂思輕笑着梳過耳後長髮,那雙眼睛將陸迢迢看了個透徹,只是目光直接卻無冒犯,並沒有給後者如芒在背的錯覺,反而覺着恬靜安然,“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本宮雖然姓呂,卻也是晟國的皇后,皇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又何況一個南江伯,你身爲少城府府司當有如此覺悟纔是。”

    “娘娘說的極是。”陸迢迢只從話語中聽出大義凜然四個字來,卻也覺得道貌岸然,好一個爲國爲民,大義滅親的聖後孃娘。

    “你這句話倒是讓我想起一個人來,巧的是他也姓陸,當年就是站在你這個位置。”呂思柔聲說道,與此同時大殿兩側忽然有腳步聲響起,陸迢迢神色古井不波,靜靜站着,沒有答話。

    隆起兩隻寬大繡袍的呂思走下坐塌,衣襬垂地,甚是端莊肅穆,她每往前走一步,陸迢迢的呼吸便不由的加重一分,雙拳緊握,卻依舊保持着逆來順受的眼神,不敢露出絲毫怒意,然而只需對方在走近一步,陸迢迢就有十足的把握,即便這殿中藏有一品宗師,陸迢迢就有十足的把握一擊斃命。

    兩側的腳步聲越發清晰,突然一聲慘叫傳來,一道黑影樑柱後跌落,胸口插着三支箭羽,幾名宮女不聲不響的從殿外走進,將那具屍體擡走。

    而呂思早已經見怪不改,漠然置之的看着陸迢迢,口中喃喃自語道:“真的很像。”

    就在伸出的手快要觸碰到陸迢迢時,呂思突然轉身,衣襬翻飛,“若是你不姓陸,今日你走不出沂水殿,好在你姓陸,本宮安心,你可以退下了。”

    陸迢迢悄無聲息的擦去鬢角的汗水,他絕對相信那三支箭不僅僅是指向刺客,更瞄着他的後心,對方無疑是在試探

    他,只是那樣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然而陸迢迢從未想過要這樣殺死對方,無非是在沂水殿多出兩具屍體,除此之外幽地三萬兵卒依舊揹負着謀反罪名,淮緇侯府的血鮮紅刺目,後世的史書中只會用更加濃重的墨筆在陸源的名字前加上亂臣賊子四個字,而這些不是他等到今日纔來到長安城的目的。

    “還不走,等着本宮賞膳嗎”呂思略顯疲憊的用手撐着太陽穴。

    “微臣告退。”陸迢迢雙手重疊,躬身的瞬間用餘光掃過呂思,殺意盡顯,點到爲止,倒退着退出殿外。

    大殿中呂思鳳眼開闔,在殿中一道黑色身影半跪在地上,甕聲甕氣的說道:“娘娘方纔的舉動太危險了,那一瞬,他動了殺意,儘管短暫,卻十分濃烈。”

    “這天下想殺本宮的何止幾個,可又有誰成功了,反倒讓自己更累,甚至都有些期待自己的死法,隨他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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