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王朝1587 >第二十四章 既主剿又主撫的遼東
    朱翊鈞聞言先是一愣。

    萬曆十五年的遼東一般處在“剿虜請功再剿虜”的無限循環中,女真三部還陷在“內鬥聯姻再內鬥”的泥潭裏呢,應該沒甚麼特別需要皇帝關注的緊急軍情啊。

    他伸手接過張誠遞來的幾份題本,頭一份是遼東的塘報,是報捷明軍在鎮夷堡成功退敵。

    這一份捷報朱翊鈞估計應該是真的,就算是虛報戰功也大約虛不到哪裏去。

    “鎮夷堡”是明朝遼東長城中的一環。

    明朝的遼東長城,東起今鴨綠江右岸的丹東虎山南麓,即明代鴨綠江右岸第一堡“江沿臺堡”的“邦山臺”,西至今綏中縣李家堡鄉錐子山下的“吾名口”,即明代山海關外第一堡“鐵廠堡”,是自洪武年間開始陸續修築的九邊長城防禦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成化三年,明軍分三路打敗建州女真後,明廷爲籌邊計,由遼陽副總兵韓斌主持修築了從遼東撫順“東洲堡”至本溪“草河堡”共“十堡相屬千里”的遼東邊牆,“鎮夷堡”即是這“十堡”之一。

    這種遼東邊堡實際分大、小兩種。

    小的堡城爲邊牆沿邊的小型屯兵點或屯糧器械所,一般三五里一座;大的堡城,則控制邊牆沿邊的樞要處,屯有重兵,並分屬各衛,由參將或把總統轄。

    像“鎮夷堡”這樣的邊堡,整個遼東邊牆共設有百餘座,這是明朝防禦體系中直接策應和調配守邊將士的重要設施,也是連接衛所與邊臺等基層指揮機關的中樞機構。

    能據邊堡成功退敵,對萬曆十五年的明軍來說還是綽綽有餘的。

    譬如萬曆十年時,速巴亥便率領大軍侵犯過義州鎮夷堡,當時李成梁領兵迎敵,幾經酣戰,射中速巴亥肋部,使得速巴亥墜落馬下被斬首,其弟炒花兒大哭後逃遁,成功剿滅了爲害遼東二十載的泰寧部,對蒙古諸部的震動極大。

    因此朱翊鈞相信這份塘報上的內容大抵都是真實的。

    可若是單純請功,何必要同時驚動首輔和正在“養病”的皇帝

    朱翊鈞心下疑惑,他略過當頭的那份塘報,往後翻看貼在各本奏疏上的票擬條旨。

    隨即,兩個熟悉的名字映入了朱翊鈞的眼簾。

    “顧養謙”、“王緘”。

    朱翊鈞“哼”了一聲,將手中的幾份奏疏往身旁的小几上一摜,似笑非笑地道,

    “這等章奏朕懶得看,張誠,你來念給朕聽,撿要緊的念就是。”

    張誠嚇了一跳,以爲皇帝要大發雷霆,剛開始思索這些奏疏中有哪些話惹了皇帝不高興,就見朱翊鈞闔了眼側躺下去,彷彿在李太后壽宴上喫的東西現在纔在他的胃裏發生催眠效用似的。

    張誠不敢慢怠,忙站起身來,撇過塘報,拿起几上的第一份奏本念道,

    “先該遼東撫鎮官報稱,虜賊十萬餘騎由鎮夷、之清二堡入犯。”

    “該臣等竊料,此時遼東收斂已畢,各城堡防禦甚周,虜不久即當遁去,而數日以來,不聞消息,臣等心切憂款。”

    “今早據該鎮總督等官塘報,虜賊已於二十四日出境去訖。”

    “是舉也,斬獲之功雖少,而保全之功甚多,謹將塘報封進,仰塵御覽,以慰聖明東顧之懷。”

    朱翊鈞開口道,

    “擬旨,賞總兵李成梁、巡撫顧養謙等銀幣不一,以斬獲遼東西虜入犯有功也。”

    張誠頓了一下,有些爲難道,

    “皇上,遼東軍情不止有鎮夷堡之功,不如待奴婢唸完,皇上再行賞罰罷”

    朱翊鈞不置可否道,

    “你念。”

    張誠拿起第二份奏疏念道,

    “今日蒙發下文書,內有給事中彭國光參論遼東巡撫顧養謙本。”

    “仰惟皇上明達治體,洞悉事情,欲審功罪,甚盛心也。”

    “然使爲撫臣者,如果有功則自任,有罪則推諉,此乃工猾之人,雖重治之亦不爲過。”

    “但科臣不知邊鎮事體,不審前後情節,其言則是,其論顧養謙則非。”

    “臣等忝備輔臣,事關邊鎮,有不敢不明言於皇上之前者。”

    “竊謂國家以安邊爲急,邊臣以任事爲難。”

    “今遼東三面皆虜,四時皆防,於九邊之中,最爲勞苦,爲遼東撫臣者最難其人。”

    “養謙以邊才推用,撫遼二年,整飭邊務,皆有條理,能與李成梁同心協力,共保衢邊,即今虜騎千萬入邊,城堡皆晏然無恙,此邊臣中之最有才能者也。”

    “至於開原事情,臣等頗知一二。”

    “蓋海西屬夷,乃開原之藩蔽,而仰、逞二奴,乃海西之讎敵,今二奴侵凌海西,其勢日強,恐他日遂爲開原之患。”

    “故養謙與李成梁議主於剿,前已具題請旨,令相機行事矣。”

    “王緘系邊方兵備,分有信地,應屬巡撫調度,乃其議論互有異同,始則因循,力主撫諭之說,後因難處,復爲支吾之辭,故養謙參論,以示警戒。”

    “臣等且以養謙爲任勞任怨,正得邊方撫臣之體,至於參論王緘,亦不過降調,其問則出自宸斷,乃天威不測,非養謙原論之意也。”

    “科臣止爲王緘不平,遂論養謙,既以爲失事,又以爲推諉。”

    “今二奴未當入犯,開原未嘗被兵,原無失事,其請剿二奴在先,參論王緘在後,原無推諉。”

    “科臣所言,與彼中事情,全不相合,若遽將養謙議處,則邊臣聞之皆將避怨畏禍,不敢至張一事,不敢參論一人,皆營營自保,而邊事益壞矣。”

    “臣等所慮者邊事之重,所惜者人才之難,非敢爲養謙曲庇也。”

    “伏惟聖明垂察,謹擬票進覽,伏乞聖裁施行。”

    朱翊鈞道,

    “這是誰上的奏疏”

    張誠道,

    “是申時行。”

    朱翊鈞閉着眼笑了,

    “一聽就是他,朕記得那葉赫部的仰、逞二奴就是楊吉砮和清佳砮在萬曆十二年就被李成梁給殺死了,申時行重提此事作甚”

    張誠道,

    “這回謀叛的是仰、逞二奴之子,楊吉砮和清佳砮被殺,他們是想要替父報仇。”

    朱翊鈞笑了笑,道,

    “那彭國光參論顧養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啊”

    張誠傾身道,

    “遼東的女真部落不太平,顧養謙以爲遼東該出兵剿逆,不想開原道參政王緘不聽號令,擅自把剿匪改成了安撫。”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