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海洗劍錄 >斷竹 第十八章 似他廣額兇屠
    藍華看着這位由佛入魔的妖僧,搖了搖頭笑道:“我來此就是爲了給姓張的小子長一份見識,是誰將我們的行蹤提前告知於你的?”

    和尚答非所問,反倒是自顧自說道:“我來告訴你剛纔那個問題的答案!因爲——南無阿彌陀佛!”

    爲何僧人唯獨不向南而坐?因爲南無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全然沒有釋教弟子那份氣象,反倒是妖氣橫絕,如同現世佛閉眼成魔。

    半空中出現一位黒氣環繞的巨佛,座下蒲團乃是人皮所制,手中念珠分明是無數顆人頭骷髏。這邪佛坦胸露背,赤腳盤坐於半空,待和尚說了一句話後便猛然起身,赤腳就往藍華踏去。

    方纔和尚說道:“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今日我便脫下袈裟,立地成魔!”

    手持雙劍也難以招架,藍華被一腳踏的沉入地下數丈,起身後便有些苦笑。這和尚身上已經有一條即將凝實的天地道意,離煉虛也只差臨門一腳罷了!自己纔是個初入合道的修士,估計今夜懸了。難道陵陽山到現在還不曾察覺此地異象嗎?

    和尚似是看透了藍華心中所想,譏笑到:“那幫禿驢如今自顧無暇,你還是把希望寄託在那個年輕人身上靠譜些。”

    張木流破開祕境重返人間時,已然在一處海上。確定了自身方位後,全力御劍往江水去。於是便見得一道黑線由東海起,穿破雲海直去秋浦,聲勢之巨,數國都能看到。

    海面上有兩個人,已經躺了大半個月了,實在是受傷太重,只能在海上調息養傷。今日終於差不多痊癒,正想離開便見得上空一道哦黑線劃過。

    嶽然有些不可置信道:“他怎麼從另一邊兒來了?”

    一旁的丘玄聰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御風便追了上去,嘴裏還不停叫罵道:“你個心黑的臭小子!給我等着!咱倆打一架,我輸了我就跟我姓!”

    嶽然無奈跟上,於是雲海之上便有一位劍客在前方御劍而行,兩個修士在後方御風追趕。

    全力御劍,不消一刻便重返那河邊兒,小院看起來依舊,還是張木流與藍華對峙的畫面。青年一看這幅以小手段定格的畫面,心說這年輕人不錯!白衣背劍,一看就是一副俊朗劍俠的模樣。

    轉頭再次往上,左手舉劍右手持槍。龍膽攪出一個汲水龍捲,不停將河水吸入。遊方一道又一道劍光往河牀斬去,河道深了許多,河水也略微降下去。

    一頭大蛟猛然躍出水面,通體暗紅,乃是獨眼蛟。雖是蛟身,卻有百足。張木流了然,果然便是千年前那條蜈蚣蛟!那雜蛟一個翻滾,便幻化成個和尚模樣,手持木魚不停敲擊。

    張木流眯眼道:“原來如此!當年那位大師以獨腳公雞啄下你一隻眼,你張嘴吞了和尚,僵持千年,那位大師終究還是被你煉化!”

    和尚點點頭,笑道:“真聰明!”

    嶽然與丘玄聰趕至,看到眼前一幕都是翻了個白眼,兩人飛至張木流近前,嶽然無奈道:“看見沒有,你還說他膽小?好傢伙真是個惹禍精啊!”

    張木流沒搭理二人,自顧自大聲喊了一句:“想要比得老詩仙,藏着可不行!”

    遠處一聲雞鳴,一位書生趕至。笑着對張木流說道:“張兄不必激我,耀日任光銘來也!”

    原來那位題詞書生,是個石雞成精,但多行好事,功德加身,算得上正統儒家修士了。

    任光銘化作一隻巨大石雞直衝上前,張木流祭出火盆,火煮云溪河!境界也是猛然躋身分神巔峯。嶽然與丘玄聰對視一眼,各自祭出法器也往前去。

    丘玄聰雙手各持一把金色長鐗,全然一副莽夫模樣,叫罵着就上前方。嶽然手使一柄齊刀,也全然沒有書生模樣。

    傻子也看得出,若是攔不住這條蜈蚣蛟,傳說中的水打秋浦定會重現,到時不知要死多少無辜百姓。

    那隻獨腳雞如同一道殘留神念,但凡和尚念出那四句話,便會現身除妖。可它不知道,和尚已經被這雜蛟煉化,如今和尚便是蜈蚣蛟,蜈蚣蛟便是和尚!

    哪怕暫時躋身分神,張木流對這個已經煉化道則的大妖也頗爲束手無策。

    丘玄聰惱怒道:“姓張的,你小子就是個填不完的坑啊!害我倆被大真人揍了一頓,現在又引我們幫你揍這百足畜生,還他孃的是個即將煉虛的大妖!”

    嶽然踢了其一腳,說先穩住陣腳,等一下我倆再揍他。

    張木流被藍色火焰包裹,手中游方不停積蓄劍氣,終於一聲轟鳴聲,劍氣沖霄!白衣青年雙手持劍向前劈去,前方二人一石雞急忙躲開。

    丘玄聰跳腳罵道:“哎吆我去!你個坑貨出劍也言語一聲兒啊!”

    那道劍光去時,和尚眼色狂變,瞬間恢復蜈蚣蛟真身,紅光大放抵禦劍氣,可依舊被斬去一半短足。

    石雞也已經恢復人身,與另外二人面面相覷。眼神中無不透露出一句話——這他孃的也太猛了!

    見到張木流轉頭看向自己,丘玄聰連忙豎起大拇指,訕笑道:“大哥!您是大哥,厲害啊!”

    張木流沒理會這個話多又愛藏拙的傻大個,而是轉頭往後方看去。

    溪盉家的小院周遭虛空破裂,一位渾身滿是血水中年男子手持雙劍飛到張木流近前,笑着說:“小子不錯啊!要不是你分他心神,我這不一定要打到什麼時候呢!”

    藍華話音剛罷,收起手中長劍後默唸幾句咒語。只見云溪河中忽然翻騰起來,不多時一個體型碩大的怪獸便浮在水面。這怪獸一身鱗片,長着牛頭蛇尾,背有四翼,上腹下一對魚鰭,甚是嚇人。

    嶽然長大了嘴巴,一時間不知怎麼開口。任光銘早就縮在一旁,雖不知這是個什麼,可同行是冤家啊!只有丘玄聰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手指着河中異獸,驚呼不停。

    那依舊薄衣不知道套了多少件上去的漢子,盯着河中異獸道:“娘咧!這又是個什麼玩意兒?張木流你家開怪獸園子的吧?”

    張木流心說那是你還沒見過我家青爺。片刻後他轉身看向藍華,笑問道:

    “鯥?可這是冬天啊!”

    藍華也是笑道:“小子見識不淺啊!的確冬季不適合他出來,可你看這周圍還有冬天的樣子嘛?”

    白衣青年青年笑道:“也不難猜,您家山頭兒叫柢氓山嘛!”

    河中那頭上古異獸一聲牛吼,振動四翼便往蜈蚣蛟衝去。後者驚恐無比,轉身要逃,卻被幾人連手圍着,進退不得。

    蜈蚣蛟口吐人言:“整整一千年了!你們還要如此逼我?那就別怪我再次舉河水打秋浦城!”

    上游信河水勢猛然洶涌,瀲溪與涫溪同樣洶洶而來,直匯入云溪河。之前已經趨於平靜的水面再次沸騰。

    蜈蚣蛟將自身那道佛教道則剝離出來,投向云溪,此刻鯥獸已至。

    到底是上古異獸,哪兒是一頭由蜈蚣竊取水運,又煉化佛教道則的雜蛟能比,幾下而已,便將蜈蚣蛟撕裂成碎片。二者雖然沒有血脈關係,可但凡沾水,古獸與這雜蛟便如同爺爺打孫子一般。

    衆人此刻並沒有除妖后的笑意,反倒是眉頭緊皺。這蜈蚣蛟雖然已死,可水患依舊,其磅礴而來,又夾雜一道已經凝實佛教道則,幾人苦笑不已。天地間的道則本身就是由自然而來,現在迴歸自然就如同放虎歸山,幾人已再沒法兒阻攔。

    張木流咬着牙順河水往上幾十裏,手持遊方不停劈砍,以遊方劍意劃出一道如同巨型水缸的囚籠。將洶涌而至的河水攔住,可不多時那河水便愈攢愈多,已經要離地數十丈。

    藍華與幾人趕至,幫忙加固劍意,又各自取出法寶想將河水抽出。可人力終有窮盡時,哪怕幾人攜手,也才堪堪穩住水勢,讓其增長緩慢罷了!

    到底是一道天地道則啊!

    丘玄聰一邊辛苦支撐,一邊罵罵咧咧道:“他孃的陵陽的和尚死光了?老子都從東海過來打了好半天了,離這兒幾步遠的陵陽佛修硬是趕不到?”

    事實上陵陽山的佛修早就知道了此處兇險,可千年前那位和尚一縷分魂堵在山門,向山中僧人提了兩問,僧人無人作答,佛心不穩如何出山?

    那個已經被煉化的和尚,以一縷分魂堵住陵陽山。

    第一問先前也問過藍華與張木流了,便是“爲何僧人唯獨不向南而坐?”

    誰都知道答案,可若是說出口,那份道則便會愈加凝實一分。

    第二問便更加惡毒,一時間讓一衆佛修難以作答。

    那道分魂笑問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我殺一人,豈不是成佛更早?”

    衆僧人沉默無聲,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和尚笑着走出來,對那道分魂笑道:

    “修佛,是將廟裏的佛搬到心裏。成佛,是將心裏的佛搬去西方。我心向佛,心中無佛,心中亦有佛!如此便是成佛!”

    “有人向佛一生,也只是要與廟裏的佛做個交易。若是能讓我怎樣,我便爲佛陀怎樣。此類並非修佛!”

    衆僧齊喝第一問的答案:“南無阿彌陀佛。”

    小僧再言,佛曰:“似他廣額兇屠,拋下操刀,便證阿羅漢果。”

    云溪河水中的道則轟然消散,河水緩緩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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