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海洗劍錄 >斷竹 第二十章 南邊兒來了個用劍的
    張木流看着眼前墳包好一會兒,最終還是直直跪下。嘆了一口氣從懷裏掏出了一沓黃紙鋪在自己衣襟上,又掏出來一枚五銖錢壓在黃紙上使勁兒按下去直到留下個圓壁方孔的印子,才挪了一下那枚五銖錢,在緊鄰着先前印子的地方再次重壓。

    過了許久後纔將那厚厚的黃紙印滿,撩開袍子後將黃紙點燃,一張一張往火堆丟。家鄉傳說,要是沒燒完整,送到地府的錢就是爛的,先人也花不出去。一邊兒燒紙,張木流一邊兒輕聲道:“你這老傢伙啊!埋你時我沒跪,今日還是給你跪下了。你害我不淺啊!可這麼多路走過來,好多親人也都不在了,你也算是我的長輩,可我連你的真名實姓我都不知道,也不知你有沒有個後輩兒孫什麼的。我給你多燒一點兒錢,你可千萬省着點兒花!”

    莫淼淼把樂青放在地上,也走過來跪了下來,對着墳包脆生生道:“老爺爺,我其實不認識你,可哥哥說他很敬重你,所以我也敬重你了,你獨自一人一定很辛苦吧?可你不用擔心哥哥,他現在有我呢!”

    張木流笑着伸手摸了摸小丫頭的頭。忽然一道金光從墳包閃出直接沒入小丫頭體內,可把小丫頭嚇得不輕,一下子就撲到張木流懷裏了。

    張木流暗罵了一聲老傢伙,笑着與莫淼淼說:“別怕,沒事兒的。是這個老爺爺送你的一點兒小東西。”

    白衣青年燒完紙起身後,眯着眼睛往南方看去,一道白線直直往這處來。片刻後一個十分俊美的青衫青年御劍懸停在上空,與張木流說道:

    “瞻部洲薑末航前來問劍!”

    張木流起身,抽出遊方握在手中,笑着與那人道:

    “勝神洲張木流接劍!”

    與樂青交代一聲保護小丫頭後,白衣青年也猛然躍到半空。不等說些什麼,薑末航便欺身而來,沒有什麼旁的花哨之處,唯劍而已,劍可破萬法!

    張木流心驚不已,此人劍心通明。

    兩個青年纏鬥在半空,張木流以遊方不停斬出劍氣,卻被薑末航隨手破之。白衣青年苦笑不已。

    打了大半個時辰,兩人看似難解難分,實則張木流全然沒有還手之力。任由張木流如何出劍,薑末航只是隨手擊破。

    張木流無奈至極,一身真火突顯,藍色火焰圍繞着周身,舉起遊方以無數劍影先往前刺去,又祭出那柄飛劍,如同當日與藍華一般雙劍並用。飛劍衝出時瞬間將其收入祕境,之後隨張木流心意出現在薑末航身後,也是全無軌跡可查。可那青衫薑末航只是面無表情,總是在飛劍將至時提前躲開。張木流十分無奈,此刻左手遊方右手龍膽,直衝薑末航。

    先是遊方遙遙一道劍氣斬去,爾後手持龍膽堵住另一邊,飛劍忽然出現在其後方,形成個犄角之勢圍住薑末航。

    薑末航終於臉色有了變化,不過卻是笑了。猛然間已經身在數丈之外,一身劍意十分凝練,有沒有什麼滔天氣勢,可週身數丈劍意所到之處皆是虛空炸裂。那人舉劍斜劈向張木流,好像只是揮了揮手臂,並無半點劍氣,可頃刻間一道幾乎如同實質的劍氣出現在張木流面前,將其狠狠砸入水中。

    不多時張木流重新回到半空,擦了擦嘴角的血,苦笑道:“我輸了。”

    薑末航也收起長劍,淡淡說了句讓張木流有些摸不着頭腦的話:“有人讓我來打你一頓,給你漲漲見識。”

    其實也同時傳音給張木流:“他要是知道你有了一把劍一定會很開心。只是你太不純粹,劍客居然拿槍!”

    說罷轉身又往南去,天際只餘留一抹白光。

    一道真氣蒸乾白衣,青年便重回那處墳包。莫淼淼又皺着眉頭,盯着張木流許久,才嘟起小嘴,眼淚在眼眶打轉兒:“哥哥你輸了嗎?你怎麼會輸呢?你可千萬不能因爲輸了就傷心啊!”

    張木流啞然失笑,過去蹲下替小丫頭擦了擦眼淚,溫柔道:“我怎麼會因爲這個而傷心呢?怎麼可能一直不輸。”

    事實上張木流的確沒把輸贏當回事兒,只是心裏略微有些不爽。更何況那人是薑末航啊!南瞻部洲大名鼎鼎的一洲劍子。張木流也並不覺得自己不如他,來日再見,再看勝負!

    只是薑末航口中的“他”是何人?莫非是麻先生?

    ……

    一處不知名的山中,有人對坐下棋。一邊兒是個孩童模樣的小道士,另一邊則是送了張木流一份大禮的小和尚。

    那被世人稱作大真人的小道士說道:“其實我還是有些不服氣的,這小子很不對我的胃口。”

    小和尚其實也被叫做大法師,他大笑着說:“那你接着往後看,反正這個小傢伙我是很喜歡,不覺得押寶在他身上會必輸無疑。”

    此刻一位老人憑空出現在兩人身邊,笑着道:“是輸是贏且不論,他被那醉道人開膛破肚的的確是斬去了心魔種子,可他自己本身的心魔,也總算能慢慢衍生了!”

    ……

    遊方變成一柄十餘丈長的巨劍,與竹排似的橫在水面。張木流拉着莫淼淼的手,劍舟直往彭澤中心的垂釣翁去。

    事實上張木流沒打算帶着小丫頭去看那個石像,他怕又勾起小丫頭的心事。可誰知小丫頭說了一句:“這個老爺爺是不是跟我爺爺一樣,都是爲了鎮壓這個大澤而變成石像的?”

    張木流只得點了點頭,其實莫佔元與這位持槍垂釣的老人是不一樣的。前者至少有生的希望,後者已經完完全全就是個石像了,連最後一道神念,都給了莫淼淼,算是給了這個小丫頭一份莫大的機緣。

    水面亦是大霧瀰漫,也就將將看的清方圓百丈。

    不多時便到了巨大石像一旁,一個戴着斗笠的老者手持一杆黑槍,懸坐在水面,似是要釣一條大魚上來。

    小丫頭抱着被改名叫樂青的古獸盤瓠,眼睛死死盯着石像不知在想些什麼。張木流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擡頭對着那座石像笑着說道:

    “老傢伙?沒讓你失望吧?!”

    今天都是小年了。家鄉是臘月二十三,這邊兒卻是臘月二十四。小時候每年到了這天,張木流都要拿個長長的竹竿兒,尖兒上綁個掃帚,把掛在角落的蜘蛛網掃乾淨,掃了家中黴氣,也給來年帶去喜氣。同時還要在每扇門後面插一株香,拜門神。也要在廚房竈前跪拜燒香,別的地方是送竈王,張木流家鄉那邊兒說是送竈花婆回孃家。

    石像上當然不會有蜘蛛網,可張木流還是拿出一把掃帚仔細清掃。巨大石像盤膝懸在水面,一個白衣青年手裏拿着掃把,站在石像膝蓋上看着茫茫大澤。半空中有個小姑娘坐在一柄銀黑色長劍上,面前是石像的巨大頭顱。

    莫淼淼晃盪着雙腿,捂着嘴巴像是說悄悄話似的:“老爺爺!您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哥哥說他既恨您又敬重您。”

    小姑娘似是有些難爲情,更小聲的接着說道:“我其實挺笨的,可是我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其實很笨。可我能感覺到,老爺爺您一定是對哥哥抱了很大的希望!所以您放心吧,現在我跟在他身邊,他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張木流搖頭笑了笑,小丫頭真會討人開心。

    一直不曾言語的盤瓠忽然與張木流說了一句:“小子!有些事兒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也絕不是境界高了,本事大了就可以去弄清楚的。”

    如今被盤瓠的神魂被拘押在張木流的氣海,便如同住在張木流心裏。但凡青年與人提起過的事情,它都是能知道的。所以這頭上古奇獸,閒着沒事兒幹了也會常常把張木流的心事一遍又一遍的翻開開。最後它也只是感嘆一句:“這小子還沒有被累死,也是夠執拗的!”

    張木流並沒有着急與盤瓠交談,而是依舊看着遠處,可其實遠處什麼都沒有。

    一路走來,哪天不是強提着一口氣往前走。所求甚多,路漫而遠,他又怎能不知道也許到最後也是一場空?可活着嘛!總得因爲有些事情而走在離鄉路上。

    有人爲的是活的好一些,更多人其實是沒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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