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海洗劍錄 >斷竹 第二十七章 正月十五
    若是這麼一個島一個島的往瞻部州去,等到了瞻部州都不知是什麼時候了。守船客自始至終都沒有道出真名實姓,但兩人也能猜個大概出來,自稱活了上萬年,一巴掌便拍沉大鯤,又一直在東海晃悠的,還能有誰?

    張木流傷勢過重,如今一半的精力都放在那團狂暴真意上,另一半則是被喜歡逛街又特別能砍價的女子差不多消磨光了。青年從前就沒發現原來離秋水是個大財迷,不過後來轉念一想,她很小時便要幫着母親織布掙錢,現在變成個財迷也不是不能接受,既然窗戶紙已經捅爛了,那就要有男子的自覺。

    離秋水其實還問過青年一句:“你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不說就捱打!”

    青年明知這是個送命題卻依舊如實答道:“我也不知道,這我哪兒能算的清楚。反正你被吸入大鯤嘴裏的那一瞬間,我很後悔……”

    說着咧嘴一笑,緩聲道:“那位牛氣哄哄的車公子找來了,看樣子是要賠禮道歉。”

    女子轉過頭,果不其然那個依舊一身錦衣的車聚成緩緩走來,老遠便一臉餡媚。

    不多時走到二人面前,深深低着頭,聲音有些顫抖:“二位前輩,小子先前在渡船上多有冒犯,今日是特意來賠禮道歉的。”

    張木流笑道:“不打緊,你這樣的其實不算壞,最多讓人打一頓,還不至於就要宰了你。”

    車聚成聽着眼前青年言語,一股冷汗冒出,瞬間就打溼了後背。他回家說了船上景象,差點兒把自家老子嚇的變賣家產,還是島主笑着說了一句不打緊,那位車首富才勉強把心塞回去嗓子眼兒。

    車聚成擦了一把汗,苦笑道:“前輩別嚇唬我,我雖然行事頗爲胡鬧,可也自認爲沒做過什麼大錯事兒,所以還請前輩放我一馬。”

    張木流扭頭兒看了看離秋水,又與車聚成攤開手,無奈道:“這你得看我身邊的女俠同不同意了。”

    離秋水不耐煩道:“賠禮道歉,禮呢?”

    這位富家子弟這才緩過一口氣,又擡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強裝鎮定說道:“島主猜測二位是要輾轉去往瞻部州,我家與島主有同一個生意場上來往的朋友,來往的貨船正好兒會去瘦篙洲的停船渡。二位可以搭乘我們渡船,在停船渡等那艘繞着四大部洲行駛的渡船——無足。”

    張木流笑盈盈的點頭,他還沒有聽說過有一艘繞着四大部洲行駛的渡船,但是也不能在這小子面前失了前輩風範,於是便一副我知道的樣子。

    一旁的女子看着青年,直想捂臉,這也太丟人了。她傳音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青年訕訕一笑沒說話,心想着這肯定是年頭兒不久的渡船,但凡它有個幾百上千年,自己也不會不知道,看來這不愛看熱鬧的脾氣,真的得及時改改了。

    離秋水傳音說了一句後才冷漠開口道:“渡船幾時來幾時走?”

    車聚成趕忙答道:“已經靠岸,正在卸載貨物。我們島主想請兩位一敘,之後便可乘船。我也特意爲兩位前輩準備了視野開闊的船艙,馬上正月十五了,好教兩位賞月。”

    離秋水聞言頓時有了笑容,轉頭眯眼笑道:“要錢嗎?”

    車聚成撥浪鼓似的搖頭。

    ……

    據車聚成說,這位島主叫做牛放,島民也好島上修士也罷,都叫他一聲放牛娃,他也不惱,反倒是十分歡喜。因爲他是真真正正的本土修士,拜師在瘦篙洲白羊宮,學成之後便回到巷兒潭擔任島主,已經擔任島主四十年。

    張木流覺得,若是真與車聚成說的一般,這個牛放定然是個恬靜淡雅之人。

    島主居處在湖心島的南側,端的是詩情畫意,一座三進宅子,後院兒便是巷兒潭水。又有一座浮橋直去入水面數十丈,盡頭有一水榭,三面飛來椅,正當中是石几方凳。

    車聚成沒有同來,只是一位老舟子撐着竹排將兩人帶至浮橋。

    到這兒張木流才知道,所謂的放牛娃,其實該被稱作放牛翁。

    張木流鬆開離秋水,往前走了幾步,在水榭外抱拳笑道:“竹山張別古,與百越離落霞,來此叨擾島主。”

    這個化名是離秋水想了一路才確定的,其實她比張木流更加不愛讀書,又是生在百越,對什麼詩詞歌賦從來不感興趣。這句詩還是她在洪都,躲在雲海看着張木流時,無意瞟見的石刻。

    與張木流說出來後,青年便笑着說:“這句詩你可能不知是誰寫的,可但凡說到他另外詩句,你定然也是知道的。”

    離秋水都懶得開口,只一個眼神,青年立馬會意。於是他笑着說:“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這個總該聽過吧?”

    那位島主在竹排入水時便站立起身,直至青年抱拳一禮,他才以讀書人禮節,作揖回禮。

    “兩位皆是青年才俊,能看得起我這個用盡半生心血都難以破開元嬰的老傢伙,是牛放榮幸。”

    老島主笑着將兩人迎入水榭,石几旁是有三張方凳,可離秋水卻沒有落座,等張木流落座後她才緩緩走到青年背後的飛來椅,憑欄而坐。

    端坐的冷豔女子,除了買東西時砍價外,從來不喜歡動腦子去想東西。一是不擅長,二是想也想不出好辦法。如今更好,有他在身邊,與人磨嘴皮子的事兒交給他就好了,因爲這位島主必定是有所求。

    老人一番泡茶功夫讓張木流無奈至極,倒是也愛喝茶,可哪兒有眼前老者講究。在家鄉喝茶都是一隻黝黑陶罐兒,煨在碳火旁煮茶,好像年齡越大的人,罐子裏的茶葉越多,味道越苦。

    隔壁的老爺子打小兒就愛欺負張木流,張木流也樂於與其玩鬧。每次練完劍都要找那個中年漢子侃大山,總是會找一通理由將其哄出門兒,自己偷偷獻上一泡童子尿。如今隔了這麼久,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那些味道怪怪的茶水,其實是他一直很喜歡的小流兒的惡趣味。

    後來越長越大,又離鄉又回鄉,原本的中年漢子已經不知不覺頭髮花白,張木流也再也沒叫過老爺子,只是叫爺爺而已。從喬家祖墳再往西走幾裏地,一塊兒麥田裏有座孤零零的墳包,據說是爺爺的祖母,從小上墳都要去祭拜一番。去年三十兒張木流按小時候一般,先去小竹山後在河水邊兒的祖墳祭拜,然後返回再裁黃紙去那塊兒麥田。那日等黃紙燒盡後,他緩緩往回走,不經意往山下瞄了一眼,發現有一個頭發花白的男子蹲在一處石丘下點燃黃紙,嘴裏還不停說着話。即便聲音很小,可張木流還是聽見老爺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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