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心中說道:“我何必自責?懷璧其罪,哪怕我不去搶奪,以他們一個金丹一個築基,也會被別人奪去。我只取手鍊,不傷人性命,這不是變相去救人嗎?老夫當真慈悲心腸啊!”
那老者緩緩起身,轉身去往妖苓那邊兒,臉上笑意不止,活脫脫一個心善老爺爺的模樣。
妖苓見那老頭兒走來,強忍着不變臉色,卻是焦急傳音問道:“白姐姐,咋整?咋整?這老頭兒怎麼走過來了?飯主兒又不在,要不然白姐姐你嚇唬嚇唬他?”
白麒麟差半點兒翻白眼,哪兒就一口俱蘆洲口音?她古怪一笑,淡淡傳音道:“別怕,不管那老頭兒過來跟你說什麼,你就只給他說一句你瞅啥就行了。”
妖苓嘟嘴思量半天,心說白姐姐這是要茬架呀!好像跟着飯主兒的,都挺虎。
那老人已到桌前,慈眉善目的,低頭對着妖苓說道:“小姑娘,怎麼一個人啊?剛纔那個白衣年輕人哪兒去了?”
妖苓擡起頭淡淡道:“你瞅啥?”
老頭兒愣了愣,心說什麼跟什麼?
小丫頭嘟囔道:“一看就沒跟俱蘆洲人打過交道。”
分神老人繼續笑着說:“我看你哥哥這麼久都沒有回來,要不然你去我那桌?我給你再叫些好喫的?”
妖苓不耐煩道:“你虎啊?”
老人一腦袋黑線,聲音變得有些冷漠:“你這小丫頭,活着時就沒人教你什麼是禮節嗎?跟前輩怎麼說話呢?”
有些話聽着很輕,對有些人來說,其實極重。妖苓被老頭兒一句話說的語結,十分生氣,喘着粗氣瞪着老頭。
老傢伙再次開口道:“怪不得死的這麼早,原來是有人生沒人養呀?你家人不好好教你,那我老頭子就來替他們管教你。”
妖苓眼睛通紅,身子都有些顫抖,她死死盯着老頭兒,略帶哭腔,“老傢伙,再敢說我家人,我殺了你!”
小丫頭懷裏的白麒麟這會兒也很生氣,她傳音妖苓,聲音十分溫柔,“小丫頭,別生氣,有我在呢。”
妖苓的一番言語其實正中老傢伙下懷,那老頭兒一副驚恐模樣,轉頭看了看左右,笑着說:“大夥兒聽到沒有?這隻小鬼居然想害我!這才隨意聊了兩句就有殺人之心了,放任不管還了得?今日我李大奎便替天行道,捉鬼!”
小丫頭懷裏的白鹿猛然間展開眼睛,直直看向那自稱李大奎的老頭兒,眼神冷漠。
白麒麟再不遮掩,冷笑開口道:“活了這麼大歲數了,真是半點兒臉都不要。想搶東西就就說想搶,還替天行道,捉鬼?你有那個本事嗎?”
這酒樓裏還未離開的幾桌人盡皆站起,冷眼看向妖苓。李大奎見狀便再次大笑,“我以爲你們哪兒來的膽量如此,原來有個境界不低的妖物,怪不得這麼囂張呢。”
四周站起的幾桌人忽然呆滯不動,他們都只覺得有一股寒意從腳後跟溢出,直達後腦勺。那個個頭兒不高的老傢伙,這會兒給人一隻手抓着腦袋緩緩提起,眼神驚恐無比。
一襲白衣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只一個眼神便嚇得這些想奪寶的傢伙半點兒不敢動彈。再一睜眼,李大奎已經給那年輕人單手提起,絲毫不費力。
“小妖苓生氣了啊?”
妖苓抱着白麒麟,嘟着嘴巴使勁把眼淚往進吸,一會兒後才輕聲說着:“他說我沒教養,說我家大人不知道管教我。”
張木流做了個鬼臉,本想逗小傢伙笑一笑的,可小丫頭這次沒笑,反而一直撇着嘴,瞧着可傷心了。
白衣青年嘆了一口氣,提起右腳踢毽子似的就將李大奎踢飛,後者砸碎酒樓牆壁,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溝壑。
張木流轉頭去看後邊兒一桌,發現那個鬼物小男孩只是靜靜坐着,李大奎被打飛出去,他竟是半點兒沒反應。
“他不是你爺爺?”張木流問道。
小男孩也不看過來,只是擡頭傻傻一笑,自言自語道:“當然是啊!只不過,是爺爺把我打死的呀!”
一襲白衣瞬身到小男孩身邊,伸手搭在那鬼物額頭上,只一時間,眼神變得冷漠無比。
小男孩終於看向張木流,笑着說:“大哥哥,我其實救不活的是嗎?”
張木流點了點頭,轉身丟了一枚泥巴幣在妖苓桌子上,身影消失不見。再現身時已經在溝壑盡頭。
李大奎被一腳踹到街對面牆壁,將那鋪子的石牆砸了個大窟窿。他擡頭看着已經到自己身邊的白衣青年,驚恐道:“我不過是罵了幾句小丫頭,你何至於如此?”
張木流半句話不說,一把將其從石壁拽出,又是一腳,李大奎順着街道往後劃去,將地面破開一道水渠,兩側房檐滴落的水跟雨水夾雜,不一會兒就填滿了這處新渠。
白衣青年緩緩走過去,像是打了一把看不見的雨傘,雨滴落下時,在其上方一巴掌的距離便會被彈開。
李大奎滿臉血水,此刻腦子裏迷迷糊糊,想站起來都是奢望。
張木流走到老者面前,站定後冷聲說道:“怎麼不說我一個年輕人欺負你個老東西,沒什麼教養呢?”
好奇之人無數,皆是遠望此處,沒人敢上去阻攔,更沒有人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
有個灰色儒衫的年輕人站在遠處房檐下苦笑不停,拎着花籃的女子撐着油紙傘遠眺這邊兒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麼。三個圍坐在棋盤的老頭子這會兒也沒心情再落子,看着被幾腳就已經起不來的李大奎,冷行直冒不停。
給雨水淋了一會兒,這個空有境界的分神期老者終於清醒幾分。嘴角溢着鮮血大聲喊道:“梓舟島主眼瞎了嗎?有人當衆行兇看不見?”
陳燕其實已經看了許久,這會兒只得現身,對着張木流無奈道:“你消停一會兒不行嗎?這纔多大一會兒?”
張木流只是淡淡道:“島主愛管閒事是好的,我張某人也喜歡管閒事。但在管閒事之前,你最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先拎清楚。”
這位梓舟島主皺眉之際,有個臉色煞白,卻塗了兩坨腮紅的小男孩從酒館走出,冒雨走到李大奎身邊,對着老人笑道:“爺爺,咱走吧,現在我們都知道了,這個大哥哥並不是人前顯擺。”
頓了頓,小男孩笑容燦爛,:“爺爺殺我,我總不能害爺爺的。看你捱了一頓打,我早就消氣了,總不能也讓爺爺跟我一樣,變成個野鬼四處亂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