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海洗劍錄 >斷竹 第七十七章 最怕人間清閒日
    那尊古神消失之後,天空中被撕開的口子也慢慢癒合。雷劫過去了,陰雲卻是始終不散,倒是沒有雷霆作響,可大雨如同天河倒泄,砸的蓮朵晃動不停,打得小亭瓦片叮鈴作響。

    南腔北調喝了不應有,不睡個兩三天是醒不來了。可這老頭兒躺在涼亭實在太佔地方,於是餘蓮舟揮手變出一艘不大卻也不小的渡船。前後各有甲板,中間是個船樓,只兩層而已。

    據餘蓮舟說,這艘船裏有船艙十九間,載個二三十人是沒問題的。最重要的是這船能跨洲遊走,就是費靈玉,也就是現在慢慢大片兒發行的仙家貨幣了。

    於是幾人便不在亭中,轉而上了那艘渡船。

    船樓一層前後互通,只有正中間有幾道隔扇。整體像是方孔的城門洞子似的,只不過要更長一些。裏頭傢伙什一應俱全,隔扇一頭兒有爐竈鍋碗瓢盆,另一頭兒則雅緻些,船艙的樓梯口有一道圍欄,剩下的地方擺着一張茶臺。

    南腔北調被丟去了船艙,張木流把妖苓抱去了船樓,等小丫頭醒了之後就可以走了。

    白麒麟打從聽說這艘船能抵禦海上罡風后,就一直跟餘蓮舟聊天兒。言語中無不透露着遠遊辛苦,想趕回勝神洲去也不知得轉乘多少次渡船。又說張木流在搬山渡打了架,再去搬山渡坐船的話,人家都不見得賣票。

    張木流只當沒聽到,可白麒麟實在是磨嘰的沒完沒了,他沒忍住便傳音問道:“小白?你什麼時候臉皮這麼厚了?就硬得跟人把這船要來?”

    白麒麟早就變回白鹿模樣,此刻趴在張木流肩頭,淡淡說道:“我臉皮厚?你也不看我一天跟誰在一塊兒呢?”

    張木流頓時無話可說。

    拐彎抹角的說了很久,餘蓮舟隨着白麒麟的言語嘆氣不休,嘴裏就一句話:“前輩受累了。”

    這兩個傢伙沒一個臉皮薄的,一個話說的極其明白了,就差一層窗戶紙。另一個則是一副沒聽明白的樣子,好像白麒麟就只是在訴苦。兩個傢伙誰也不願意把那最後一層臉皮捅破。

    張木流實在看不下去了,故作驚訝道:“小白,爲什麼你去那島上不會被壓制修爲?”

    白麒麟撇了撇嘴,淡淡道:“它是聖蓮,我是聖獸,它能壓制我什麼?”

    而餘蓮舟疑惑的卻是張木流爲何沒被壓制?難道這傢伙也是聖獸?

    雖然聽不見這位道人的心中言語,可那一肚子疑問好似密密麻麻刻在臉上,張木流不想知道都難。

    “我知道餘前輩有疑惑,可我也搞不懂。我其實剛開始就老老實實登上了海岸,可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什麼變化。或許是因爲遊方的緣故吧!前輩應該看得出,我這把劍是先天之劍。”

    白麒麟腹誹不停,心說你肚子裏裝着那麼個大神,喊了一句就把那古神真身嚇壞了,還會怕什麼聖蓮威壓?

    這趟蓮舟島之行,張木流收穫巨大。除了幫小丫頭復生之外,遊方也總算洗淨一身黑色,重新變回了明如鏡。

    青年暗自嘆了一口氣,劍已洗淨,那心呢?

    況且,自此之後的百年間,那座劍閣之內,高座之上再無個白衣裸足的女子了。

    餘蓮舟終於泡好茶,在這兒三千年時間,早先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一天就只能遊船蓮海,泡上一壺茶,畫上幾朵蓮花。

    直到後來多了個南腔北調,這處地方好像纔有了些生氣。

    每個人眼中的風景都是不同的,張木流不喜歡南腔北調的抱怨不休,餘蓮舟卻覺得沒什麼。還是因人而異吧!

    這位道人笑着說道:“不怨二字,沒多少人做得到。哪怕是聖人,總會有讓其難以忍受的事情。所以怨恨與否,取決於一個忍字,亦道克己。南腔北調數百年來一直抱怨不休,看着着實令人不喜,可轉念去看,又何嘗不是一種過嘴癮呢?無論何事,總要去看個嘴裏如何,心裏如何,手裏如何吧?”

    張木流搖了搖頭,問道:“前輩的意思我懂,凡是皆是難分好壞,就拿克己一說,我其實曾聽人說過一個故事。”

    “脾氣好的人,往往諸事能忍,很難生氣。脾氣差的人,凡事不能忍,極易動怒。好比煮茶的罐子,兩種人都是那黝黑茶罐兒,茶罐兒裝的水多了,水開很慢,但煮熟之後很快便會溢出。而茶罐兒裝的水少了,便會水開極快,可因爲裝的少,所以很久纔會溢出。人也是如此,有人能忍耐克己,極少生氣,可一旦有了讓其難以忍耐的事兒,其爆發之時就在眼前。因爲裝的越多,溢出越快。有的人不能忍,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便氣得不輕,可氣了也就氣了。因爲裝的少,所以很難滿而溢出。”

    道門有言,物極必反。

    張木流笑了笑,輕聲道:“但是,前輩其實已經想岔了。您說的很對,口是心非分很多種,有口蜜腹劍,也有刀子嘴豆腐心,可無論作何想,手底下做出來纔是真。徐先生一生懷才不遇,抱怨是應該的,而晚輩糾結的不是抱怨不抱怨,而是一直抱怨。”

    餘蓮舟搖了搖頭,嘆氣道:“脈絡千萬,密密麻麻如同蛛絲,所牽起的頭兒不一樣,看到的根兒就不一樣。你我也別再糾結此事了,畢竟是他人之事,我們有什麼資格去評判?”

    張木流點了點頭,世間事有翩若驚鴻,也有雜如牛毛,想要弄清楚自己都不容易,更何況他人。

    一旁的白麒麟翻白眼不停,心說你們人啊,就喜歡想東想西,想那麼多有什麼用?還不是傻傻搞不清楚,給不出個答案。還不如聊一聊渡船的事兒。

    可白麒麟或許不知道,書上找不到的答案,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在路上找到。

    於是這隻化身白鹿的上古神獸傳音張木流,言語極具威脅,“我告訴你啊!這艘船就算是搶,我也要帶走,反正你看着辦吧!”

    張木流無奈嘆氣,看向餘蓮舟,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前輩,這艘船我們小白很喜歡,能不能與你買下來?”

    中年道人抿了一口茶,大笑道:“沒看出來,你不光是個學問人,還是個有錢人?”

    只見那白衣青年訕訕一笑,從懷裏掏出來一枚泉兒,笑着說道:“前輩在此地三千年了,可能不知道,如今外界也有修士通用的貨幣,這枚泉幣是如今價值最高的修士貨幣,估摸着只有四處邊城有發行。”

    青年面色古怪,訕訕道:“這一枚錢,可以買我半截兒遊方了,你說值錢嗎?用這個買這艘船怎麼樣都值吧?”

    白麒麟嘴角抽搐,心說這傢伙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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