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反殺從現在開始 >008 鄭旦
    腳步聲已經臨近室門。

    浣紗女聞言微微愕然,隨即大喜過望地望着溫潤如玉的撿夫,完全忘卻了手背上的腐傷。

    “我從黑暗之中醒來,蒙你在河邊相救,睜開眼睛之時,便如黑夜過去,白晝來臨一般。我此生都不會忘記,那時初見你的模樣。以後你便叫旦,是給我帶來初晨的人。”

    浣紗女眼中蓄滿了歡喜的淚花。

    她拿着未傷的左手來摩挲殷水流的手背,再癡癡地望着撿夫的無暇面容,便如第一次在河邊見到他時一樣。

    “我有年隨着父親途徑闕國鄭地,那裏山野繁花似錦,處處爭奇鬥豔,想來你也會喜歡那裏。若是我在假扮公子期間立下大功,最後僥倖未死,事後我會央着少君將鄭地賜予你作湯沐邑。”

    “如此你便可以取鄭的氏名了。”

    “叫鄭旦。”

    商姓諸國,貴族之人,男子稱氏,女子稱姓。

    列國則不同。

    女葵在旁邊難掩眼中的羨慕與妒忌,她何曾見過有哪個卿族之子會如此溫柔以待一個鄉野女子。

    失了平日的謹慎,明知這是殷水流的臆想,當下仍是脫口而出道:“公子,闕爲商姓之國,不可以如此相稱。”

    基涉在此時步入室中。

    他目光觸及殷水流身側含羞帶怯的浣紗女,再望向白日做夢的殷水流道:“列國之俗不入商姓之國,不過在私下無人之時,君子現在便可以用鄭旦之名來稱呼她了。”

    “鄭地多繁華也多薇菜。”

    采薇此次沒有再冷嘲熱諷,她便來自鄭地。

    放着九粒元食的盤中早已經空空如也,采薇將心中的震驚暫斂,故作平靜地問道:“你能承受九粒元食”

    殷水流仿若在說着再是尋常不過的事情:“還望明日能爲我多加九粒。”

    采薇失聲道:“你說什麼”

    女葵兩女驚愕得呆在原地,便連基涉也難免目瞪口呆地問道:“君子怎地能服用這麼多元食”

    現在還在專修武道真種的春修氏族,近代以來武道天資最爲過人者,是被殷王未貶斥爲污妖君的昔日章臺。

    他在六歲之時,因爲能服用十八粒元食而轟動殷王室,人人皆道王子水流將有望問鼎九五寶典。

    孰料世事難料,商殷的天之驕子在兩年多前徹底隕落在了王畿之地。

    消息傳來初陽,他的主君公子無殤當晚喝得酩酊大醉,在失魂落魄中忽而拍案大罵道:“殺章臺者,並非他們所傳的賊患,而是殷天子。”

    基涉曾經遠遠見過污妖君一面。

    他戴着與主君不同的陰森鬼面,穿着商殷以黑紅兩色爲尚的王子華服,在北風獵獵的致師高臺上,仿若無人能望及縹緲峯巔的巍峨高山,令人不禁心生臣服山下的畏懼之心。

    他們這些看衆在致師臺下竊竊私語:“王子水流即將問鼎天授殿,便是能食十粒元食的王子未也不是他的幾合之敵,商姓公室的其他人,誰還敢於上臺與他去爭榜首之名”

    他本以爲此生再也不會遇到服用元食的數目能接近十八粒之人。

    現在在他們面前的人說什麼

    “先生與女劍士皆不知道我朝臥甘氏的家傳法門麼”

    面對着她們的震驚與質疑,殷水流將他反客爲主的誘餌拋了出去。

    基涉皺眉問道:“君子修的難道不是龍陽麼”

    殷水流搖頭嘆息道:“先生也被我朝臥甘氏流傳在外的污名所惑,將龍陽之術當成了損人利己的媚君法門。”

    采薇不由得嗤之以鼻道:“難道你朝臥甘氏的龍陽之術,不是以童男女爲爐鼎的採補法門,再入宮呈與衛侯麼”

    她畢竟是女子,實在說不出衛宮中那等骯髒的媚惑君上。

    被如此當面污衊,殷水流倏然漲紅了面龐。

    他帶着些氣急敗壞地道:“此爲以訛傳訛的毀謗之言,我祖父甘成子喜好收養童男女不假,卻絕非是胡亂傷人性命的暴虐之輩。衛國其他五卿素來輕蔑與排擠甘氏後來者居上,又羨慕衛侯偏寵我家,這數十年來什麼污言穢語都往我家頭上栽贓污衊。”

    面對如此精湛的演技,基涉不禁將信將疑,采薇也是聽得大爲愕然。

    兩人面面相覷。

    “龍陽涉及採補之道不假,能夠駐顏有術也爲真,卻絕非謬傳中不可存於世的損人利己之法。它與種玉有些異曲同工之妙,旨要都在於利人再利己。”

    種玉是姬姓至高無上的天子級法門。

    此玉非人間之玉,而是完美無瑕的一身法門所繫之種,將之種於摯愛之身,可凝結出覬覦長生之道的果實。只是種術太過兇險,種玉者將置身於隨時都會舟毀人亡的茫茫深海中,稍有差池便是人種兩去的結局。

    姬姓的歷史上,種玉成功者寥寥無幾,而今姬姓的分支無數,已無一人能閱種玉。

    早在姬姓王朝的末期,種玉便因爲死亡者太多,而被姬姓王室列爲禁術。

    “龍陽載有春汲夏納之法,在入春之時,以一囊汲取萬物之陰,待到進夏之後,人體承受不住烘爐之煉,再以另外一囊將夏時之陽納入其中,由春藏之陰取而代之,如此以陰逆陽,可徐徐延長夏時。”

    周遊列國之時,殷水流在衛滯留的時間最長,便是因爲朝臥甘氏的龍陽之術。

    甘巴疊的祖父,諡號爲甘成子的甘咼,外表嬌豔如女子,被其他衛國五卿戲稱爲嬖夫人,他死的時候,哀傷過度的衛侯及竟然想以妻禮將他厚葬。

    他是修煉龍陽的大成者。

    女薔兩女聽得半懂不懂,采薇卻是面頰染紅地輕叱道:“休說這些污言穢語。”

    她是岐宮門人,縱使不經人事,也知人體醫理,豈會聽不明白龍陽的修煉之徑。

    “此爲武理,如何污了”

    殷水流大是不滿。

    采薇只是一時覺得不堪入耳,自知理虧,忍氣吞聲地道:“龍陽如此夏修,與你能多服用元食有何相關之處”

    殷水流淡淡地道:“那我便再用污言爲女劍士解釋了。”

    采薇不禁氣急地道:“你這”

    基涉輕咳一聲。

    殷水流見浣紗女也在旁邊聽得入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便叫了她的鄭旦之名,帶着寵溺問道:“你也聽得懂麼”

    鄭旦直直搖頭。

    她只是愛看他侃侃而談的模樣罷了。

    “龍陽利人七成,利己三成,元陽滿則溢,不可用於己身,於他人可言卻是上好的補品。武道修煉之道不外乎一損一補,又有滿招損,謙受益之說。我族中修煉龍陽之人,爲何能比常人多服元食,便是在於這七成之損。”

    “不然損而無補,於己身並無多大益處,龍陽怎麼能被列入卿族級法門,我族中又有幾人會去走龍陽之道。”

    采薇大是喫驚地道:“龍陽的爐鼎之說,不是指的童男女,而是你們自身”

    殷水流頷首道:“謬傳裏有一點沒有說錯,龍陽在衛而言,確實是媚君之術。”

    采薇對殷水流頗有偏見,更何況朝臥甘氏的名聲之污,對於外人而言早已經根深蒂固。

    她帶着質疑道:“將朝臥甘氏說得如此清白無暇,你家中靡靡,世人皆知,難道也是衛國五卿污衊麼”

    “這便是龍陽之弊了,元陽滿招損,若是不加以清除,便會傷及自身。”

    這個朝臥甘氏的庶子,並非是他僞造的人物。

    他一則是看中甘巴疊的背景履歷,二則便是朝臥甘氏的龍陽之術。如果在假扮公子無殤期間,他爲躁動所累,也可以託辭於龍陽之弊。

    “再如何狡辯,仍然是藏污納垢之家。”

    采薇大是鄙夷。

    此次便連女薔二女也大致知道了何爲龍陽之道。

    殷水流不去與采薇爭論,他的面上忽然露出純淨無邪的微笑道:“還有龍陽的一樁事情還未與你們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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