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許正要說話,門突然響起來,狄青快速的一把將印許推開成背身。
裝模作樣的問印許:“你看到黃金案的那個相關卷宗沒有,等會還要去一趟吏部,仔細些時辰。”
進來的人掃了一眼,看他們二人勤勤懇懇的找着,一聽說是黃金案,他幫忙指了指。
“戊貳未那邊的架子第五層。”
長安城所有府衙的卷宗室都是橫天干,豎地支的十二層架子。
一般橫分甲,甲貳,甲叄,橫三十列。豎子,子貳,豎二十四列。
每個架子十二層高,約莫有一丈多高。
大理寺如此,京兆府是這樣,哪怕里正的小卷宗室也是這樣,只是大小規格不一樣罷了。
那人說完後雞賊的一直偷瞄了狄青,恨不得想將狄青看穿一樣。
來者不善的感覺讓狄青芒刺在背,敏銳的轉過身去,狄青個子高,眼神也犀利,加上他是長期法曹。
凡是認真點的凝視都能讓人發毛。
很好,這個視線纔對上,那個小官隨侍就受不了,直接嚇得臉色煞白,手腳錯亂的站立不安。
“狄......狄公您先忙,小人退下來。”
然後掉頭就竄出去,速度很快,跟做了什麼虧心事二被發現一般。
印許不明所以的看着,有些不解。
“這是怎麼回事”
狄青盯了一眼,收回視線,朝着戊貳未的架子走過去。
嘴上跟着說:“京兆府尹不放心我,讓人跟着我了。”
印許一頭霧水,“你一個新上任的寺丞,對長安完全不熟悉,不放心什麼”
他懷裏抱着都知案的卷宗,與狄青一道穿梭在各個架子之間。
“你忘了孫二郎是誰送過來了呢”
是他們送來的,來了長安不上任還有時間逛平康坊,誤打誤撞的去了楊柳家,碰見了這麼個巧宗案,不疑心能行
加之他頭上還被人捧了個幷州神探的帽子,大刺啦啦的供衆人拉開距離,小心提防着――
主要是他的名聲其實不好,他不畏強權,誰都敢搞,跟個刺頭一樣。
不然就不會有狄青在幷州,沒上述聖人親自監斬了三位官員的事情了,一點身處在官場融洽的自覺性都沒有。
走到戊貳未的架子旁,數到第五層架子,伸手撥着抄目標籤,看到黃金案之後直接伸手取下來。
“走吧。”
他們真的就用黃金案做掩護,仔仔細細的扒開都知案看。
印許就坐在一旁,慵懶閒散的一隻手支着頭假寐。
只有狄青一個人埋頭在案,滿臉嚴肅至極,審案態度極其的認真嚴謹,一絲不苟。
卷軸形態的卷宗一共取了三件,看到後面都只是記錄了死者名姓,地方,死法,還有驗屍後的小卷,口供,基本上和在孫兒郎的回憶中沒什麼大的區別。
翻閱的很快,幾眼就掃了個乾淨,心裏默記的清清楚楚。
但是這卷宗不對,狄青神色深邃的嚇人,胳膊將印許一撞。
“卷宗裏沒寫柳都知和許柳兒唸的兩首詩。”
印許不理解,“兩首詩沒有怎麼了,無傷大雅啊。”
狄青側過頭驚訝的看了一眼,愣愣的冷聲問:“案子任何細節那都是要上卷宗的,就是以免有一日翻供時丟失當時詳情。什麼叫無傷大雅你們金州有你真是......”
印許一下子醒悟過來,是這個理。
看着狄青看殺人兇手一樣看着印許,印許連忙解釋。
“我們金州我就是擺設,你去打聽,這些我基本不管,有個副手都是他去,而且從無錯漏,就跟,就跟你一樣。”
狄青本來還想說話的,生生的嚥了下去。
那些事情他管不着也管不了何必多話。
只是覺得印許這個樣子他有些排斥。
身爲里正,案子事件要麼副手要麼掛懸交給上司,他真是甩手掌櫃白拿俸祿瀟灑,上次還義正言辭的指責官官相護。
真是想給個迷之微笑。
印許在這個神探的面前有些尷尬,撓撓頭轉開話題。
“她們二人做的詩詞是什麼我不記了。這下子卷宗不記載,現在時間也過去了三個月,誰還能記得當初她們唸的是什麼。”
狄青深眸脣啓。
“柳都知唸的是:清風徐來淚沾衫,內交庭侍外弄權。霸女謀財傷人命,宰相門前九品官。而許柳兒唸的是:兩曹鹽運肥己用,屯兵開山通外番。盼得天恩廣言路,世間正義當得還。”
突然面色難看的嚇人,狄青喃喃細語道:“少府監徐正毅”
他僵着身子轉過頭看着印許,“這兩首詩裏嵌着的是徐少府的名諱。”
印許這才反應過來,大驚失色的爬了一眼。
“所以少府監那天坊門一開就道楊柳家是真的了這首詩不成現在卷宗裏沒有會不會事他做的手腳。當時在回憶裏看得很清楚,京兆府尹和他那關係有......”
不等印許講完,他直接閉上嘴沒說話,朝着狄青使了個眼色。
狄青聽他分析的正起勁,印許手快的將他面前的卷宗全都拽到桌下,自己的袍子下面掩起來。
手快的將黃金案給他攤開在案上,
狄青正反應印許的行爲,京兆府尹郝德權走了進來。無聲無息的,他有刻意的掩蓋腳步聲。
狄青後背驚得有一層薄汗起來,要不是印許手快,這被郝德權看到了,一會御史臺就要指名道姓的找他了。
纔來長安不過數日,就可以去御史臺的獄中走個來回,能不能將身上這衣裳保住還是兩說
二人起身,朝着郝府尹行了個恭恭敬敬的禮。
在起身的時候,印許不動聲色的將卷宗塞入靴子,緊貼着後腿,有些難受。
郝府尹身形微胖,走起路來還有些同手同腳,說是笨拙吧步履卻是輕盈的。
一臉笑意很是和善,雙眼中也垂着平易近人。
但是官場上能有幾個是真和善的
要是真和善,這樣悽慘的案子即便是找不到兇手,也不至於將卷宗裏的信息掩蓋部分,也不至於廳厝了屍體久而不動任其落灰。
所以,這個和善的京兆府尹和少府監怕是一丘之貉,笑面下面盡是刀斧
開口第一句話是:“狄公剛進長安,可還習慣。”
這話說的很親近。
郝德權官職可是比狄青要高,話還能說的如此隨和。要麼是想拉幫結派,要麼就是想套近乎弄死他。
沒什麼灰色地帶可言。
狄青心裏省的,地方官場都是河中漩渦,指不定就掉下去被人拽住踩死,更別提長安了
就這一日開始,狄青算是正經的入了朝廷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