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青回了梅園,見衆人正忙碌着擺放茶點,聽說晚娘在後廚炒菜,小丫頭便跑去幫晚娘了。
夜色降臨,大家先去祠堂裏上了香,然後十幾個人圍着一張拼湊的大桌子喫起了團年飯。
飯後,晚娘讓燕小乙去放幾串“關門炮竹”,其他人年紀不小了,沒那心勁兒,唯有小丫頭扶門觀望,見小乙探手去點,她身子不由的縮在門後,炮竹一響,驚的她“哇哇”大叫,隨後又拍着手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晚娘樂的眯着眼,覺的家裏多了個女孩子真好,想到這兒,她回頭掃了一眼家裏的十幾條光棍兒,衆人瞅着門外沒注意,突然身子打了個寒噤,心頭一股莫名的不安,想來大年三十的挺晦氣,心下默默的唸叨幾聲,“大吉大利”
待燕小乙放完炮竹關了門,一羣人圍坐一起談笑、喫雜食、守歲。
梅長青瞥了一眼安寧,見他跟人說笑,一如汴州時的安寧。
一般年長的守到半夜就睡了,年輕人得要守到天明。
一夜燈火通明,子時剛過,晚娘帶着睡意朦朧小丫頭回屋了,剩下的人繼續閒聊。
外面雞鳴後,衆人停嘴,彼此對望,笑着道一聲,“師兄師弟吉祥”
晚娘清早起來,衆人依次進門給她道吉祥,她笑着給壓歲錢,給的不少,都是碎銀子。
瑾兒端着熱水去了梅長青房裏,看到梅長青,睜着亮晶晶、烏溜溜的大眼睛,甜甜道,“公子新年吉祥”
“瑾兒新年吉祥”
隨手將晚娘給的碎銀塞給瑾兒。
瑾兒自小就被家裏人賣進了劉府,無牽無掛的,也沒個花錢的地方,不過她還是收下了,想着平日裏陪公子出門,總會有用的着的地方。
燕小乙在樓下喊,“九爺、瑾兒,我們要放炮竹了,要不要看”
梅長青便帶着小丫頭下樓去了前院。
年初一放“開門炮竹”,除了圖個喜慶,也有驅魔、辟邪、消災的寓意。
園子外、院子外擺了十幾串炮竹,師兄們也來了興致,嘻嘻哈哈的輪流點放,小丫頭躲在梅長青身後,探着小腦袋觀望,待炮竹聲起,又捂着耳朵驚叫,逗得衆人哈哈大笑。
一時間,整座錢塘城到處都是炮竹聲,熱鬧非凡。
初一不出門,初二女婿拜丈人,初三出門走親訪友拜早年。
所以,初三一大早起,梅長青跟晚娘說了聲,便帶着燕小乙出門拜年,初五之前女人“忌門”,一會兒要去沈府,所以他沒帶瑾兒。
按理應該先去劉府的,但梅長青先打算去沈府,沈府去了只是拜年,劉府大抵是要留下喫午飯的。
正月拜年,講究“只進不出”,串親訪友拜年都要帶禮物,一般不從家裏拿東西,都是去街上買新的,否則家裏新年要“失財”。
梅長青自然不能免俗,路過街市時讓燕小乙停下,下車轉了一圈,也沒找着合適的東西送,太貴了他買不起,太普通了又顯得沒什麼誠意,思慮間,看到前頭有家賣筆墨紙硯的店開着,便走了進去。
梅長青見狀,也沒去自討沒趣,自顧自的逛了起來,轉了一圈也沒尋着個心儀的物件,瞅見店掌櫃身前桌上擺着筆墨,心思一轉,便有了主意。
“掌櫃,我要兩張上好的宣紙,您這筆墨能借我一用嗎”
掌櫃的點頭,起身幫他找了兩張宣旨,指了指桌上的筆墨,示意他隨意。
“謝謝”
梅長青鋪開宣紙,一邊研墨一邊盤算着寫點什麼,待墨汁均勻,他蘸墨舔筆,提筆揮毫:
“數卷奇文物志無心勻翠墨,一鈞初月南航北駕爲蒼生。”
將之放在一邊,又攤開另一張宣紙,繼續寫道: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附了名,吹乾墨跡,他剛想喊老店掌櫃裝裱一下,卻見店掌櫃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一旁,此刻正望着自己手裏的宣紙出神。
“掌櫃先生”
聽到他輕喚,店掌櫃這纔回神。
“公子是要裝裱嗎”
掌櫃的話聲兒客氣了許多,隱隱含着一絲敬意。
梅長青點頭,將兩張寫好的宣紙遞給他,“簡單裝裱下即可,小子趕着去拜訪長輩。”
“好的”
店掌櫃接過手,匆匆去了裏屋。
大點、好點的書畫,精裝一下怎麼都得七八天,不過梅長青只需要簡單裝裱下,看着好看些即可,大約小半個時辰就弄好了。
收了錢,掌櫃的將他送出門外,待燕小乙駕車離開後,他才一臉複雜的轉回店裏。
心道,這少年人卻是寫的一筆好字,更難得那兩幅字的內容,他也是個讀書人,豈能看不出好壞從他那衣着打扮來看,怕是哪家的貴公子吧,附名梅長青,錢塘什麼時候有個梅家了難道是遷來的北人
沈府距劉府不遠,都在城中地帶,梅長青第一次來,只清楚個大致方向,好在知道沈家的人不少,路上隨便攔了個人問了下,便找到了門前。
門臺高大,門口臥着巨獸,兩扇硃紅的大門緊閉,門口站着守衛,不愧是太守沈家,端的氣派。
一般初二過後走親訪友的較多,依沈老如今的地位,來沈府拜訪的人自然少不了,沈老嫌麻煩,乾脆就讓老管家去門口守着,一般人直接就勸回了。
梅長青遞上拜帖,守衛敲了下門兒遞了進去,很快就見老管家走了出來。
“梅公子您來了,快裏邊請。”
說罷,對一旁的僕人吩咐道,“速去稟報老爺,說梅公子來了,我先引梅公子去客廳等候。”
沈家書房裏,沈老正和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閒話,男子叫沈福,沈老的長子,就在郡守府任職府丞。
僕人跑來道,“老爺,來了位梅公子拜訪,管家引他去了客廳,讓小的過來請您。”
“哦長青來了嗎這臭小子,總算來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