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的芳華時代 >第268章 大小晏(求訂閱)
    有宋一代,文學之勝是宋詞。

    在詞史上,宋詞佔有無與倫比的巔峯地位。

    比之詩,詞在宋代的發展情況有所不同。這一方面是由於詞從晚唐五代以來,已經形成了綺,靡,婉約的作風,人們習慣於用它來寫灩晴,它從民間到文人手裏也還不算太久,沒有像詩那樣得到他們的重視。在詩裏,他們好像總要顯得正經一點纔像樣,而在詞裏,卻總是想放肆一點,隨便一點。這樣,他們在詞裏所抒發的思想感情,有時卻顯得坦率一點,也真摯一點。另一方面則是由於晚唐五代詞人寫來寫去,無論是題材,還是內容,皆跳脫不出男女的離情別緒,這正好爲宋人留下更加寬廣的餘地來馳騁他們的才情和筆力,不比古、近體詩,在唐人已經佔領了各方面的主要陣地和達到了很高的藝術成就之後,宋人很難同他們爭雄競勝。因此,宋詞作家的數量雖不能同詩家相比,作品的內容也不見得比宋詩更豐富,藝術上卻表現了更多的特色和獨創性。所以前人以詞爲宋代的代表文學,從一代文藝作品應具有自己獨特的時代風格看,它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正如宋詩直到歐陽修等人登上詩壇才顯示出獨特的面目一樣,宋詞直到柳永手中才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與柳永同時代的著名詞人還有范仲淹、張先、晏殊和歐陽修等人,他們的詞作,代表着11世紀上半葉(注:主要是宋真宗、仁宗兩朝)詞壇的最高成就和發展趨勢。

    這一時期,詞壇的發展趨勢是,既有因襲承繼晚唐五代詞風的一面,也有開拓革新的一面。

    這期間,詞作最富有開創性的,是柳永。

    從源頭上看,詞體進入晚唐五代以後,經文士的改,造與加工而漸趨成熟,又經“花間鼻祖”溫庭筠的創造和南唐詞人封延巳、李煜的強化,進一步確立了以小令爲主的文本體式和以柔情爲主的題材取向、以柔軟婉麗爲美的審美規範。

    晏殊、歐陽修的詞作,主要繼承的就是五代的這種詞風,但是,他們在繼承中又有革新求變的一面。

    晏殊、歐陽修對五代詞風的因革,是有深層原因的。

    北宋前期,將近百年的承平,適應了當時桶至節級娛賓遣興、歌舞昇平的需要,由晚唐五代以來形成的婉麗詞風是更瀰漫一時,然而在此之前,南唐詞人已初步擺脫了花間詞人的影響,新的時代契機也在緩慢地推動詞風的轉變。這一方面是在全果桶一局面之下,部分懷有正至抱負的文人不願意沿着西蜀、南唐那些王國士大夫的道路前進,另一方面則是由於當時都市經濟的繁榮,爲了適應市民階層的需要。

    晏殊是北宋前期較早的詞家,在當時的影響也較大。他的《珠玉詞》中,絕大部分詞作的內容是抒寫男女之間的相思愛戀與離愁別恨。如“無窮無盡是離愁,天涯地角尋思遍”(《踏莎行》)“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玉樓春》)

    然而,晏殊詞寫男女戀情,已過濾了五代花間詞所包含的輕,挑,灩,冶的雜質,而顯得純淨雅緻。他往往略去對女性容貌銫相的描寫,而着重表現抒情主人公的戀情。其詞的情感基調是雍容和緩,淡淡的憂愁中時而透露自我解脫的氣度,語言也一洗五代花間詞的脂粉氣和濃灩色彩,而變得清麗淡雅,溫潤秀潔。

    北宋劉攽(ban,第一聲)《鐘山詩話》說:“晏元獻尤喜江南馮延巳詞。其所自作,亦不減延巳。”

    馮延巳詞在表現“灩情”和“閒情”的同時,偶爾流露過人生得幾何這種生命有限的意識,晏殊則經常表現對生命的憂思。

    晏殊少年時以神童被薦入朝,後屢歷顯要,官至仁宗朝宰相,生平愛好文學,又喜薦拔人才。葉夢得《避暑錄話》說他愛好賓客,“每有佳客必留”,“亦必以歌樂相佐”。他的《珠玉詞》大部分是在這種富貴優遊的生活中產生的,因此流連詩酒、歌舞昇平就成了這些詞的共同內容。只是,作爲太評時期的宰相,晏殊雖然少年得志,一生士塗順利,享盡富貴,但優裕閒適的生活和多愁善感的個性,使他常常反思和體悟人生。他從圓滿的生活中體悟到一種不圓滿,即想延長這圓滿的人生而苦於人生的短暫,因而他在詞中反覆抒發“細算浮生千萬緒,長於春夢幾多時”(《木蘭花》)、“可奈光陰似水聲,迢迢去未停”(《破陣子》)這類憂思。而這人生有限的憂思又常與情愛的缺失交融在一起,兩種苦悶相互發生映射,加深了詞中情感的深度,而這又構成了晏殊詞“情中有思”,即濃情中滲透着理性沉思的性質。

    名作《浣溪沙》最能代表這種特色: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在傷春懷人的表層意象中,蘊涵着強烈的時間意識和生命意識,“夕陽”、“落花”兩種流逝難返的意象,象徵着年華的流逝和情愛的失落,體現出晏殊對時光迫促、生命有限的沉思和體悟。

    晏殊的年輩較高,正至地位又顯赫,歐陽修等著名詞人或出其門下,或爲其幕僚,因此,他被後人推爲“北宋倚聲家初祖”。

    晏殊的幼子(第八子)晏幾道按照其父所承傳的花間傳統,固守着小令的陣地,他的《小山詞》,寫那些令人蕩氣迴腸的男女悲歡離合之情,並沒有超越前人的題材範圍,然而他的詞,並非重複花間的境界,而是創造了新的藝術世界。

    晚唐五代和宋初詞人寫的戀情,往往是沒有具體思戀對象的泛化的戀情,而晏幾道的《小山詞》所寫的戀情,則有着明確而具體的思戀對象,主要是表現他與友人沈廉叔、陳君龍家的蓮、鴻、蘋、雲四位聰明而不幸的歌女之間的悲歡離合。

    他在詞中也常常直接寫出他所思戀的幾位歌女的芳名:“小蓮風,韻,出瑤池。”(《鷓鴣天》)“賺得小鴻眉黛也低顰。”(《虞美人》)“記得小蘋初見。”(《臨江仙》)“說與小云新恨也低眉。”(《虞美人》)

    小山詞裏思戀對象既有明確指向,情感也非常真摯。

    晏幾道爲人執着癡情,即使是四位歌女流轉人間,明知不能重見,他仍然一往情深地苦戀對方。不是表現擁有愛情的歡樂,而是追憶已失落的往日愛情和表現刻骨銘心的相思,並把愛情當作一種純精神性的追求,這成爲晏幾道戀情詞的一大特色。

    如爲懷念歌女小蘋而作的《臨江仙》:

    【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小山戀情詞的結構,始終是建立在對過去的溫馨回憶和現在苦悶相思這兩重今昔不同的情感世界之間。

    對愛情生死不渝的追求,幾乎是晏幾道人生主要的精神寄託。他雖爲宰相之子,然而家道中落,一生只做過監穎昌許田鎮的小官,不免窮困落魄。他又生性孤傲,既不肯依附券貴,連蘇軾想見他一面也辭而不見,又拙於謀生。現實社會既冷漠無情,只好尋找心靈的自我安慰和寄託。

    他曾自道其創作的心理,說是自己小心翼翼,委屈求全。

    他一方面藉助對愛情的追求來建立一個與現實生活截然不同的審美的情感世界,以消解現實人生中無法擺脫的孤獨苦悶,另一方面,把自己心酸不平的身世之感曲折地寄託在男女的悲歡離合和女性的失意苦悶之中,既能一吐爲快,又能不獲罪於人。

    由於與熱戀的蓮、鴻、蘋、雲四位歌女生離死別,相見無緣,晏幾道常常構建夢境以重溫往日愛情的甜蜜。他在《小山詞自序》中說:“篇中所記悲歡離合之事,如幻如電,如昨夢前塵,但能掩卷憮然,感光陰之易逝,嘆境緣之無實也。”他的260首詞作,有52首59句寫到“夢”。

    他或在夢中追尋:“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鷓鴣天》)或在夢中相逢:“夢裏時時得見伊。”(《採桑子》)或與對方同夢:“幾回魂夢與君同。”(《鷓鴣天》),他的夢,有“蠢夢”、“秋夢”、“歸夢”、“前日夢”、“今宵夢”等等,繽紛多姿的如夢如幻的藝術世界,是小山詞的顯著特點。

    語淡情深,則是小山詞的風格特色。

    晏幾道善於用平淡的語言、常見的景物,表現不同尋常的深情。如《少年遊》:

    【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

    可憐人意,薄於雲水,佳會更難重。細想從來,斷腸多處,不與今番同。】

    淡語情深,語短情長,情意層層深入。

    “追嗶《花間》,高處或過之。”——陳振孫《直齋數錄解題》卷二一

    “淡語皆有味,淺語皆有致,求之兩宋詞人,實罕其匹”——馮煦《蒿庵論詞》

    總體來說,晏幾道的詞燕而不俗,淺處皆深,從語言的精度和情感的深度這兩個層面上把《花間集》以來的燕詞小令藝術推展到了極致。他在宗柳學蘇之外,獨樹一幟,給北宋後期詞壇增添了異樣的風采。

    他的詞作,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也贏得了當時衆多詞人的喜愛,以至羣起和作,成爲兩宋詞史上一段罕見的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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