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克莊我知道,南宋後期的重要作家,詩屬江湖派,獨闢蹊徑,追摹陸游,又受楊萬里的影響。詞則受辛棄疾的影響,多豪放之作,散文化、議論化的傾向比較突出,是辛派後勁中成就最大的詞人。”孔澤自顧自地說道,“可是,你說的這首詞我倒是沒聽說過。”
“離七點還有一會兒。”鄭宗緒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道:“你就給我們講講這二人吧。”
顧秋風也不推託,走到一張旋轉座椅上坐下,開始說起了宋慈和劉克莊二人的故事。
“南宋開禧元年,公元1205年,20歲的宋慈進入太學學習,同一年,19歲的劉克莊進入國子監學習,國子監的學生多是貴族子弟,和太學的百姓子弟不同,但是南宋時代,國子監的學生是“掛靠”在太學裏學習的,他們二人同時受教於理學大師真德秀門下,有着三年的同學時光。只不過那個時候,劉克莊不叫劉克莊,而是叫劉灼,克莊是他後來改的名。”
“往後的二十年,他們天各一方。”
“至寶慶元年,公元1225年,宋慈因父去世,回老家建陽守孝三年,這年十月,劉克莊到建陽任縣令,二人這纔有了見面的機會,同門同窗,再度會晤,感慨良多。”
“劉克莊在建陽爲官期間,頗有善政,給尚未入仕的宋慈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寶慶二年冬,宋慈接到朝廷的任命,去信豐上任,官職是主薄。劉克莊見好友即將上任,高興地爲宋慈設宴餞別,宴席上,劉克莊寫了兩首滿江紅送給了他,在詞中,劉克莊還規勸對起一的峒民宜採取安撫、招降的方法,對於好友的規勸,宋慈銘記於心。”
“這之後,他們二人四海仕宦,再未謀面。”
“理宗淳佑九年,公元1249年,宋慈病卒於廣凍經略安撫使任上,後十年,宋慈的兒子宋秉孫找到劉克莊,請他爲宋慈寫墓誌銘,七十多歲的劉克莊根據宋慈另一好友李昴英寫的“行狀”,提筆寫下了宋經略墓誌銘,而他追憶宋慈就是從建陽開始的:“餘爲建陽令,獲友其邑中,豪傑而有所敬愛者曰宋公惠父”
“劉克莊在墓誌銘中,高度讚揚了宋慈的人品、功績和清濂,認爲他的聲望可與辛棄疾、王左相比,殷殷之深情,可見一斑。”
“後人對宋慈的瞭解,一個是洗園錄,一個就是宋經略墓誌銘。”
“嗯,基本就是這樣子”
405教室一片安靜。
顯然,五位師兄師姐還沉浸在宋慈和劉克莊二人的故事裏。
“唉”
吳剛感嘆道:“宋慈之於劉克莊,猶如李白之於杜甫、元稹之於白居易。”
“剛纔你說有兩首滿江紅,另外一首是怎麼樣的”鄭宗緒突然開口說道。
顧秋風暗暗佩服鄭博士敏銳的洞察力,笑了笑,道:“落日登樓,誰管彼,倦遊狂客。待喚起,淪浪漁父,隔江吹笛。看山看水身尚健,憂晴憂雨頭先白。對暮雲,不見美人來,遙無碧。山中鶴,應相憶;沙上鷺,渾相識。想石田茅屋,草深三尺。空有鬢如潘騎省,斷無面見陶彭澤。便倒傾海水浣衣塵,難濺滌。”
孔澤不由發出一聲讚歎,如果說上週五顧秋風小露了一手,他還只是微微喫驚的話,那麼這一回,他對顧秋風真的是有點兒佩服了。
感覺這哥們兒,好像什麼都知道啊
“你的基本功確實不錯”
施文秀和李小紅也是讚歎不已。
至於吳剛,他已經把泡好的咖啡給顧秋風端了過來。
這倒不是什麼“給大佬跪了”、“給大佬敬茶”,完全是爲了“惡搞”一下氣氛。
“感謝你免費給我們說了一回書,請滿飲此杯”他說。
“謝了”顧秋風雙手接過咖啡杯,也沒那麼多講究,直接仰起脖子,頓頓頓一口氣喝個乾淨。
不得不說,這杯咖啡來得太及時了,剛纔叨叨了半天,正好有點兒口渴。
“你們在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衆人一齊向門口望去,卻是趙弘生教授到了。
“趙老師,顧秋風正給我們講故事嘞。”孔澤笑着說道。
“哦”趙弘生教授有點驚奇,“什麼故事”
從孔澤開始,五位師兄師姐你一句,我一句,不到一分鐘就把宋慈和劉克莊二人的故事給拼湊了出來。
“呵呵。”
趙弘生教授臉上露出了笑,旋即眉頭一凝,佯怒道:“他一個本科生都知道的東西,你們這些博士、碩士居然還不知道,看來啊,你們以前讀書很不仔細,我記得沒錯的話,劉克莊的這首滿江紅大夏文學史教材上提了一句。”
五位師兄師姐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組會很快就開始了。
氣氛依然是那麼的輕鬆、自然。
趙弘生教授一直菩薩低眉,全然不見金剛怒目。
五位師兄師姐彙報完畢,便輪到顧秋風了。
他趕緊把這幾天看過的幾本書和發現的新問題說了下。
“看得出來,你是帶着問題在看書。”
趙弘生教授點評了一句,然後對顧秋風的問題逐個進行了一番解答。
顧秋風一一用筆記在了本子上。
面對面交流,論點明確,不作空論,邏輯清晰,如抽絲剝繭,層層推進,直達本質。
這,是他喜歡的組會風格。
當初,他不是沒有遇到過那種自己搞定不了問題,而避實就虛、打個哈哈、亂髮一通脾氣又把問題推給學生的老師。
兩者相較之下,遇到趙弘生教授,不能不說是一種幸運,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
“既然你研究的是南宋末年的那幾個遺民詞人。”趙弘生教授招了招手,道:“把你的本子拿過來,我給你列個書單。”
顧秋風立刻伸直胳膊,恭恭敬敬地把筆記本遞了過去。
刷刷刷
趙弘生教授筆走龍蛇,聊聊數筆就把書單在紙上給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