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死神的哈士奇 >第十二章 紅龍
    再次見到杜織雲是在監獄的特殊監區,這裏關押着重度精神病罪犯,看守等級甚至遠遠超過重刑犯監區,這裏的監室和設施都有別於監獄其他地方,主要的原因是防止罪犯在精神失控的情況下自殘。

    而杜織雲從服刑以來一直都是單獨關押,負責看守她的獄警告訴我,杜織雲恐怕是這裏最危險的犯人,沒有之一。

    透過監視的觀察窗我見到背對着我的杜織雲,事實上首先引起我注意的並不是她,而是監室牆上那些血紅色的畫,在光線中勾畫出圖像的血紅線條發黑,但畫作不管是構圖還是比例都堪稱完美,只是畫面的內容讓人觸目驚心。

    那副畫像倒立的沙漏,一共由十三層組成,我不是那種有耐心去閱讀和神學有關書籍的人,所以景承曾向我講述過但丁的神曲,他向我描述了但丁去過的世界。

    那是一個充滿苦難和痛苦的地方,如同一個大漏斗,中心在耶路撒冷,從上到下逐漸縮小,越向下所控制的靈魂罪惡越深重,直到地心,惡魔掌管漏斗頂端。

    畫家波提切利通過但丁的描述畫出流傳於世的名作,而如今這幅畫作就被杜織雲畫在牆上。

    地獄

    杜織雲最嚮往的地方。

    她在監室裏一言不發凝望畫作,像一尊快要融入地獄的雕像,只不過她在我眼中的樣子有些詭異,我只能看見她的頭,身體其他地方被束縛衣所捆綁,看上去杜織雲就像一個糉子。

    “罪犯的意識形態極其混亂,她分不清現實和幻想。”獄警在一旁向我解釋。“在無人看管的情況下,她會咬破手腕然後用手指沾染鮮血在牆上作畫,考慮到罪犯的自殘傾向嚴重,所以我們纔對其採取特殊關押。”

    “她不是自殘。”看着杜織雲的背影我冷冷說。“她是在朝聖。”

    “朝聖”獄警顯然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這時畫作下方奇異的圖案引起我的注意,我見過地獄圖所以很確定這個圖案並沒有在畫作中出現。

    “下方的圖案是什麼意思”

    “我們諮詢過專家,得知這個圖案叫死靈之門,在邪教中是通往地獄的入口。”獄警說。

    我讓獄警打開監室的門,並強調要單獨與杜織雲交談,等獄警離開後我走到杜織雲的身邊,她的目光從牆壁移到我身上,瞬間我發現她專注而混沌的目光變的興奮和狂躁,甚至還透着期盼。

    我心裏很清楚杜織雲想要什麼,我沒有避開她的視線,我記得景承對她說過:

    你會失去自己的名字還有你所謂的榮耀,你信奉的神不會去救你,你會在被遺忘中老死,到那時你會如願以償墮入地獄。

    是的,杜織雲如今就變成景承描述中那樣,她在我眼裏如同一塊腐肉,而且還是有編號的腐肉。

    583720。

    她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以及所有她信奉的神。

    比起死亡來說,我相信這是對她最好的懲罰。

    我圍着杜織雲走了一圈,她的目光始終聚焦在我身上,我身上拉了拉束縛衣,她身體不由自主的跟着擺動,滑稽而可笑。

    “你好像已經適應了這裏。”我的聲音帶着嘲諷。

    “他們只能束縛我的身體,卻束縛不了的靈魂。”杜織雲表現出不屈,甚至有些得意,突然意味深長問我。“你看我像不像一個繭”

    我用蔑視的語氣在她耳邊說:“你不會有破繭成蝶的時候。”

    “不,不是蝶,當我從繭中離開時,我會變成一條龍。”杜織雲說到這裏目光望向牆上的死靈之門。“變成能讓我進入聖地的龍。”

    在西方宗教中龍是邪惡的化身,同時也是惡魔的僕從,看來我低估了杜織雲的意志,她被關押在此這麼久並沒有絲毫悔改,念念不忘的依舊是追隨她所信奉的神。

    “你會噴火嗎”

    “”

    我很滿意杜織雲剎那的呆滯,我浮現在嘴角不屑的笑意讓她無所適從,然後我解開了她的束縛衣,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輕蔑。

    “噴兩口給我看看,或者展開你的龍翼撲騰兩下。”

    杜織雲的幻想如果鏡子般被我輕易的擊碎,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身體,目光中充滿了失望和迷茫,她始終活在自己構想的世界中,看守所的獄警不敢鬆開束縛衣,因爲擔心杜織雲會自殘危及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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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但這個舉動在杜織雲的意識中變成對她的敬畏,她認爲獄警是害怕她的蛻變,我從剛纔獄警的語言中發現,他們竟然真的有些畏懼杜織雲,而這正是杜織雲想要得到的。

    或許所有人都會對這個女人感到害怕,但我是唯一,並不是我自大,因爲在杜織雲的眼中,我是她不能去攻擊和傷害的人,在凱撒給杜織雲灌輸的思想中,我是唯一能將她送我地獄的那個人。

    我看見杜織雲兩個手腕上清晰可見的傷口,還有牙印留下的淤青,長時間沒有接觸陽光以及嚴重貧血讓她蒼白的如同一具屍體,冰冷而枯瘦的手突然抓住我胳臂,並且捲起我的衣袖。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憑杜織雲擺佈,我不怕她,因爲我是她成爲一塊被遺忘的腐肉前最後的希望,所以我在杜織雲眼中看到了謙卑和恭敬。

    緊接着她再一次咬開已經遇害的傷口,頓時手腕血流如注,我甚至都沒有去阻止她,關於自殘這一點,獄警其實錯誤的理解了杜織雲的行爲。

    景承對杜織雲的側寫中就分析出,杜織雲有嚴重的輕生厭世情節,她從來都沒有畏懼過死亡,但不代表她不敬畏死亡。

    她需要的死亡是必須有意義的,否則她早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而凱撒在扭曲杜織雲心智和意識之前,就向她灌輸過我是唯一能賦予她死亡的那個人,除非她死在我手上否則她永遠無法到達她所向往的地獄。

    我沒有去阻止杜織雲怪異的舉動,甚至還很配合,因爲他在我眼裏和小丑沒有多大的區別,她把我裸露的手臂反轉後合併在一起,用她的血在上面畫出一個奇特的圖案。

    她的神情和動作猶如一名爲神勾畫金身的工匠,虔誠而細緻。

    你渾身披蓋着無比的光輝,

    即便在深淵也勝過羣星的璀璨,

    跟隨你的指引,靈魂與自由將會永恆,

    在黑暗的盡頭是你的

    黑皮膚、黑翅膀、黑眼睛

    杜織雲一邊在嘴裏低吟一邊繼續勾畫,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直至她用鮮血在我手臂上完成畫作,卑微的跪在我面前膜拜。

    我聽見從她嘴裏念出的名字。

    路西法。

    我看着自己手臂冷笑一聲,我不以爲然問:“你畫的是什麼”

    “紋章。”杜織雲擡起頭,目光中充滿崇敬。“路西法的紋章,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出現。”

    “看來把你關押在這裏也不是全然沒有用。”我低下手臂嘲笑。

    杜織雲一直錯誤的理解了凱撒的思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認爲自己是被凱撒引導從而轉變的路西法,直到現在她應該才明白,她只不過是一個獻祭品,凱撒試圖讓我殺掉她從而沉淪爲路西法。

    “我在這裏等待被你召喚。”杜織雲依舊虔誠和期盼。

    在杜織雲被抓獲後,我和景承都沒有在接觸過她,這是景承的意思,他很確定我們從杜織雲身上問不出任何與凱撒有關的線索,她猶如凱撒最忠誠的僕人,會毫不動搖的保守惡魔的祕密。

    即便景承對此也無能爲力,在杜織雲的潛意識中一定被凱撒設置了催眠節點,她把凱撒當成自己的主人,卻並不清楚自己早已被遺棄。

    而我沒有來提審杜織雲是源於膽怯,是的,是膽怯。

    因爲我不敢去面對父親遇害的事實,我害怕從她口中得知父親的一切,我甚至強迫自己不要讓杜織雲出現在我腦海中,甚至是她的名字,但凡所有與她有關的一切都會勾起讓我難以承受的哀傷。

    “我有一些事需要你回答。”我現在能坦然的站在她面前,是因爲我找到另一種和她相處的方式。

    “我會回答你所有的問題。”杜織雲態度很誠懇,沒有做作和虛假。“但必須在你的國度,我會在煉獄的烈焰中謹遵你的旨意。”

    杜織雲在引誘我殺掉她。

    “在你眼裏我到底是什麼”我蹲下身子意味深長問。

    “偉大的紅龍”杜織雲脫口而出。

    景承告訴過我,在聖經中路西法的化身就是一條紅龍,看來凱撒已經徹底掌控了杜織雲的思想和意識。

    我默默點點頭,從身上拿出一把警用左輪手槍,然後拿出六顆子彈,當着杜織雲的面一顆顆裝入轉輪之中,整個動作緩慢平靜,我看見她眼中泛起的光芒,透着激動的喜悅,像是虔誠的聖徒在等待神蹟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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