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絲落日的餘輝覆蓋在他身上,從金黃慢慢沉澱變暗顏色越來越深沉,飄逸的長髮中他雙眼透着皎潔的明亮,整個城市開始陷入混沌的黑色。
他一言不發的凝望如同一尊不可撼動的雕像,像是在迎接屬於他的黑暗王國降臨,我愈發看不懂面前這個男人,他似乎遊離在不同的身份之中,或許正因爲如此所以他纔會是一個病入膏肓的瘋子。
兩名接到報警的警察就是這個時候到的,他們的注意力並沒有在我身上,簡單的詢問後按程序要帶我們回警局。
我的心開始往下沉,很清楚只要回到警局在覈對身份的時候,發現我是早晚的事,可他好像並不在意,只是被警察帶走時,我看見他回頭望了一眼座位上那杯已經冷掉的茶。
我不清楚那杯茶是他留給誰的,可我從他表情中看見了無助的不捨,然後深吸一口氣黯然的轉過頭,那一刻我可以肯定他是正常的,因爲我看出了他唯一的柔弱,但僅僅是一瞬很快又被陰鬱的決絕所替代,他看上去更像是要奔赴角鬥場的戰士。
轉身離開露臺的時候,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勾畫出遠處大樓的輪廓,我看見大樓頂部那四個異常熟悉的字。
時代之星。
這裏竟然離兇案現場如此之近,坐了這麼久居然沒有發現,我眉頭一皺詫異的看向他,他帶我來這裏或許並不是僅僅爲了一杯純正的紅茶和糕點,可惜他並沒有和我交流的意思。
電梯裏好幾次想問出聲,可他一直低頭看身旁警察的腳,直到臉上浮現出神經質的微笑。
“你穿多大的鞋?”他用奇怪的問題打破了沉默。
“幹嘛?”警察瞪了他一眼,不屑一顧的眼神透着鄙視。“老實點,別自找沒趣。”
“我是想知道,我穿你的鞋會不會合適。”他依舊笑的不溫不火。
“什麼……”
警察還沒問完,他突然轉身一手箍住警察脖子,一手托起後腦,標準的擒拿鎖喉動作,只是動作之快拿捏的位置之準,讓我驚詫不已,我和另一個警察一時間完全沒反應過來。
“你還愣着幹嘛,真想去警局?”
我和身旁的警察木訥的對視,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但他不是我對手,僅僅幾秒的時間兩個警察窒息性昏迷。
他按下電梯去負一層的應急按鈕,脫下警服穿在自己身上。
“襲警是重罪!”我驚慌失措。
“你都是殺人犯了,還怕多一條襲警罪?”他頭也不擡蹲在地上繫鞋帶。
“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在時代之星殺了人,說明那是遊戲開始的地方,當然要重新回到那裏,沒這身衣服你認爲進得去?”
“去案發現場?”我一愣加重語氣糾正。“再說一次,我沒殺人,我是被誣陷的!”
“誰知道呢。”他穿戴好制服,一邊對着電梯裏的鏡子整理,一邊笑意斐然說。“你是警察應該明白證據的重要性,既然如今鐵證如山,要洗脫嫌疑就必須找出能證明你清白的證據。”
“案發現場的所有證據沒有疏漏,至少我看不出來任何破綻,去了也沒用,那裏沒有可以洗脫我嫌疑的東西。”我平靜了一些。
“像誰傳遞信息?”我越聽越迷惑。
走出停車場,夜幕籠罩的城市被燈火點綴,遠處的時代之星四個大字格外醒目,他眺望着燈火通明的遠方,說着我聽不懂的話:“有人想召喚黑暗中最邪惡的怪物,很可惜,這個人成功了……”
案發現場被警員24小時封鎖看守,但他僅僅寥寥數語就讓值守警員相信我們是來換班的,說謊是這個瘋子另一個特質,我在他身上看不到絲毫的責任感和罪惡感,更不用說道德觀。
他甚至都沒有恐懼心,我無法感受他的真實情感,這些標籤貼在他身上,我作爲警察能肯定的判斷,他是典型的反社會人格。
這種具有極強攻擊性的高危人格,具備這種人格註定和警察永遠站在對立面,可怎麼也沒想到,如今我的清白居然要寄託在這樣的人身上。
因爲兇案發生才幾天,或許是因爲害怕,這層樓的其他兩戶都選擇到其他地方居住,警員離開後就只剩下我和他。
進入兇案現場,還能隱約聞到濃重的血腥味,現場已經被鑑證科的同事清理乾淨,勾畫在地上的白色輪廓,還能讓我想起幾天前發生在這裏慘絕人寰觸目驚心的一幕。
他站在門口掃視一圈,有些失望的搖頭。
“怎麼了?”我問。
“你第一次到案發現場就是這樣?”
“不是,要比現在凌亂的多,但鑑證科勘查後,會把不相干的物品清理。”
“指望一羣書呆子照本宣科勘查現場,恐怕永遠也無法知道真相。”他的聲音中透着傲慢的嘲諷。
“不過我記得當時案發現場的全部細節。”
“你記得?!”
“你不是問我有什麼長處,這個或許算其中之一吧。”
“那你給我按照當時的情況描述一下。”
我默不作聲努力去回想
,記得當時被警員帶到這裏的時候,首先看見的是擺放在餐桌上的高腳杯和半瓶紅酒,客廳中的CD機處於待機狀態,除了地上被拖行的血跡觸目驚心外,整個房間並不雜亂,一切都井井有條擺放整齊,沒有打鬥的痕跡。
在浴室門口有少量的水,浴室的鏡面上還有沒散去的水霧,在房間的地上,有浴室拖鞋留下的水漬,鞋印極其不規則,相當的凌亂和重複,甚至還有在同一地方來回走動的痕跡。
血跡噴濺第一處地方是在被害人的主臥室,但並不是遇害的地方,從牆上濺射的血跡方向和分佈看,被害人首先是在主臥室遇襲,造成大量失血,可在主臥室中並沒有爭鬥的痕跡。
遇害地點是在女兒的房間,男女主人身上發現數十刀不規整的刀傷,全都是割傷而且深淺不一,致命傷是脖子上的頸總動脈被割斷,死亡時間是15日凌晨兩點。
在大門玄關處發現一件摺疊整齊的雨衣,上面佈滿血跡,懷疑是兇手作案時所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