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沒有想過，謝婉君接了中饋大權還真的去查了賬。
這樣的孩子，以後或許是能管理那些個店鋪了。
交到自己人手中總比外人手裏來得好！
“祖母，婉君今日查了一下賬，感覺庫房裏的貴重藥材有些多了！”謝婉君恭謹地替她捏着肩膀，不一會兒便打破了寧靜，巧言之下，滿是算計。
“藥材這東西，存着以備不時之需！你這丫頭，連這個都不懂！”蔣氏嗔怪了一句，卻不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手裏的佛珠被巧雙重新穿了起來，卻又幾顆多了些許磨痕與裂縫。
蔣氏也不更換，右手繼續戴着那一串，時不時在指間轉動着，倒也替滄桑的臉上添了些許和藹。
可謝婉君明白，蔣氏哪裏會是個和藹的人？
信佛，卻時時刻刻想着利益，哼，有這樣的老夫人，怪不得前世的謝府烏煙瘴氣。
街邊滿是小販的叫喊聲，謝婉君不時撩着小小的窗簾，似是不經意間又唸叨了一句：“祖母，我聽賬房說，藥材若是不好好放，放久了，會失了藥效的，之前您喝了玲玉姨娘的蔘湯和庫房裏的蔘湯，有沒有感覺不一樣？”
“今天賬房的一通話可嚇死我了呢！萬一那麼貴的藥材敗在了庫房裏，婉君可要心疼死了！”
謝婉君抿着脣，低吟了一句，並沒有十分刻意，因爲攤販正叫喊着“低價轉賣受潮藥材”等話語，蔣氏正巧也聽了到。
“不注意倒是會受潮，你不說，祖母倒是從沒在意過這個！”蔣氏突然雙目一亮，手緊緊地揪着帕子，似是嗅到了那一庫房的名貴藥材受潮後的薰味兒。
“玲玉的蔘湯更有效一些……”
再一想到這個，蔣氏的心“突突”地跳着，可馬車仍舊在不緊不慢地趕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達皇宮。
“婉君，要不咱們先回去查查藥材如何？”蔣氏太陽穴邊的青筋爆得有些嚇人，再知道黃鶯這丫鬟一定不會真的找一個好無醫術的人來到相府，若是自個兒同婉君去晨陽公主那兒說了一通，指不定晨陽還要指責她們狗咬呂洞賓。
謝婉君咬了咬貝齒，若在深思。
“嗯，既然祖母相信了黃鶯，婉君當然不會去叨擾晨陽公主！”
長嘆了一句，她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些什麼，蔣氏已然掀了車簾匆匆讓車伕轉了方向。
殊不知，謝婉君嘴角笑意漸濃。
蔣氏突然折回府中要查庫房中的藥材情況，管家謝三倒是着實驚慌了一陣子。
那次購置藥材，他可受了柳絮五十兩銀子，這纔對她的偷樑換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光如此，柳絮還將曾經庫房裏的好藥都給拿出去變賣了，背地裏給他不少分成。
“謝三，怎麼了，最近病又犯了？”
眼見謝三走路之時不停地顫動着雙腿，蔣氏斜睨了一眼，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兒。
再一想到今天謝婉君無緣無故提到藥材，是不是早就知道藥材有問題，故意在給她設下圈套？
蔣氏
謝三的手仍舊是有些哆嗦，拎起那偌大的銅鎖怎麼都插不進鑰匙，後來還是被謝婉君給打了開。
“哼，謝三，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了？”蔣氏眉頭一擰，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故意在諷刺於他。
謝三雙腿早就癱軟，一聽老夫人這樣詢問，一下子就順着房門跌了進去。
“哎呦”一聲，他直截跪在了地上，使勁兒磕了幾個響頭。
蔣氏被他的動作搞得二丈摸不着頭腦，擡手揮了一下衣袖，也就讓他起了身。
謝三也算是謝家的遠方親戚，管理謝府幾十年來，一直兢兢業業，毫無錯漏。
大概是自個兒多疑了。
蔣氏與謝婉君剛一進去，謝三便偷偷摸摸鑽出了庫房，趕緊兒和平日要好的兄弟交代了一句，讓他快些去尋柳姨娘。
“婉君啊！藥材這東西，應該不會那麼快壞了吧？”蔣氏生怕自個兒看到一堆發黴的人蔘，若是真的那樣，自個兒很有可能會當場暈厥過去。
“祖母，這婉君可不知道，可上次您喝的兩種蔘湯藥效明顯就不一樣，祖母應該能夠感覺出來的。”謝婉君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明明是白日，庫房卻暗得讓人瞧不清架子上是個什麼東西。
直到走到一邊，纔看到滿目陽光。
知曉蔣氏這是在試探自己，謝婉君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
反正她與蔣氏之間的關係這般坦誠，自個兒就算髮現了什麼提醒她，她也不會怪罪自個兒。
“噠噠噠”的腳步幾下就逼近了揹着陽光的架子，架子上表明瞭藥材的名字，而人蔘、鹿茸等物都被裝進了特製的檀香木匣子之中，再被櫃子門鎖住，以免府中有人監守自盜。
謝婉君摸出鑰匙，剛插進銅鎖中，鎖便“咔嚓”一聲而落。
櫃門一下就被她給打開了，蔣氏冷冷地在一旁站着，看着她故弄玄虛。
小心翼翼地抱出一個小匣子，謝婉君右眼皮不知怎地直跳，剛要起身，頭頂便有個什麼直截砸了下來。
好在她反應靈敏，那沉重的盒子摔砸在地上，一下子就碎了開，隨即，一股子腐爛氣味充斥了祖孫二人的鼻子。
“婉君，你可嚇死祖母了！”蔣氏心頭一驚，只拍着胸口喘粗氣。
謝婉君可不覺得這麼點小事就能阻擋自個兒揭穿柳絮的計劃。
手中的匣子一下被她給打了開，裏面兒的未成人形的人蔘比她的兩根手指加起來還要長，參須同樣粗壯，看似並沒有什麼怪異的地方。
蔣氏稍稍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個兒花了那麼多銀兩買的貴重藥材還沒有變成廉價無用的東西。
“婉君，當真是咱們多想了，既然是這樣，就回去吧！這庫房太悶，咱們也不能多呆！”蔣氏擺了擺手，將鼻尖縈繞的一股溼氣驅散開來。
謝婉君看着手裏的人蔘直髮愣。
按理來說，不應該啊！
她不甘心， 訕訕一笑：“祖母，咱們來都來了，不如瞧個清楚再走吧，那樣咱們也好安心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