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娘娘,寅兒便是先行回了寅旒殿,你與皇奶奶好好聊聊!”顧寅特意將聲音提亮,爲的就是遮掩過門外的那一雙翹得老高的耳朵。
太后捏細了嗓音淺淺回答:“好,太后娘娘,妾身可要同您學學這刺繡!”
顧寅眸子一亮,從沒有想過,太后的聲音也能這般嬌俏。
太后淺淺笑着,如同一個閨中女子,瞧得顧寅眼眶紅紅的,躊躇間竟是不願離開。
誰知曉,他這一離開,萬壽宮中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無奈般嘆了一口氣,顧寅平日的爽朗性子被近日的事情磨了個精光,惆悵之意倒是不停地在他眼中閃爍。
“玉嬤嬤,你進去伺候吧!”顧寅凜了一下眸子,瞥見那紅囊之時,臉色有些難看,“紅囊,宮中的確不太平,你還是守在門外,若是有什麼動靜,不要輕舉妄動,一定要知會一旁的御林軍!”
顧寅早就發現,實則蕭雨娉和顧常遠並沒有完全把控御林軍,御林軍的大多數人,對於他們的指揮仍是不滿,也就是說,御林軍,很有可能會成爲他們母女二人的另一種敵人。
很好,很好!
那紅囊冷着臉點頭示意,隨即手中的腰刀換了個位置,“啪”的一聲極爲清脆。
這是在嚇唬他?
顧寅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待上了轎子,才覺得渾身乏力得很,額上似是已然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
“回宮,用膳!”
碧玉雕花佩被他仔細地摩挲着,顧寅對着那半掩的窗子一探,突然瞧見有個人從磚瓦上飛奔而去。
一身紫袍。
他剛要大喊,卻突然想起,自個兒見到顧璟璿與謝婉君的時候,他們身上好像也穿有差不多顏色與款式的衣袍。莫不是,方纔那個人就是他們口中的萬花谷谷主陳長生?
剛松下的神經猛地一下又被他給繃緊了,他捏緊了玉佩,差點兒將其捏個粉碎。
急急忙忙回了寅旒殿,他直截忽略了身後轎伕與侍衛的叫喊之聲,飛奔回了房間。待瞧見顧璟璿與謝婉君之後,當即把方纔的事情說了個清楚。
而話纔剛說完,謝婉君來不及發問,宮婢就已經叩門喚他們去偏廳用膳。
“不用了,你們把飯菜端進來吧!”顧寅皺着眉頭答着,隨即指了指那道屏風,示意着顧璟璿藏身之後。
所有人皆是屏着呼吸,即便是並不清楚所謂萬花谷谷主爲何人的蘇寒與沈德妃。
蘇寒甚至於連獨孤尋都不知曉,她只知曉,京城有一樓,名爲聽風。而今,怕是也慘遭顧常遠的嚴密監視了吧?
她雖是身在京城當中,可當時找不到謝婉君,再加上顧寅對顧常遠一味的信任,她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只是一直在房間之中陪着沈德妃。
顧寅也從不會將那些事情告知,一來二去,京城是個什麼樣子,還是謝婉君剛剛同她描述的。
沒過半刻鐘,一行宮婢便是叩門而來,房門剛是一開,沁人心脾的香味兒撲鼻而來,惹得謝婉君肚子當即不雅地叫喚了起來,直叫她用手壓着遮掩。
宮婢隱約聽到響聲,再一見她這樣倉促的,當即就明白是個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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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你留下收拾碗筷,你們都先出去吧!”待飯菜一一擺齊,桃染便是擺了一副高高的架子說道,親暱卻又略帶嚴肅的聲音讓衆宮婢以極快的速度離開。
“行了,先喫飯吧!”說着,顧寅就將那一碗熱騰騰的米飯端給了謝婉君,且是指了指她的肚子,隨即爽朗的笑聲響徹房間。
沈德妃瞧着他這樣打趣的樣子,倒也低低地笑出了聲。
謝婉君緊抿着脣,剛要發作,可一見桌上的美味佳餚,手便不由自主地伸了過去:“多謝大殿下!”
在萬花谷中,日日與花粥爲伴,喝得她整個人都軟了,現在一瞧見雕鏤精緻的蘿蔔與白菜,頓時食慾大開。
顧寅則是一把拉過顧璟璿,二人低低在一旁商討着什麼,謝婉君端着碗筷剛要靠近,卻被發現,只得是灰溜溜地走了回來。
再一扭頭,之前端着錦盤而來的宮婢正抱着錦盤佇立兩列,從臺階之下排了出去,最前邊兒的,許是能夠聽清房間之中的聲音。
謝婉君立馬把要從嘴裏蹦出來的話隨着那辣味兒的精挑排骨一同嚥了下去。
“二皇弟,蕭雨娉已經被我打暈在萬壽宮!”說着,顧寅緩緩摸出那塊玉佩,凝重地交至顧璟璿手中。
他們與謝婉君等人不過是相隔了一道屏風,氣氛卻也是迥然不同。
“三個時辰,現在,應當,只有兩個半時辰多了!”顧寅的喘息越發重了些,顧璟璿隔着那道屏風,雖是看不清謝婉君的身影,可腦海之中的模樣已經刻了一遍又一遍。
“我去吧!”顧璟璿說着就將玉佩收進了懷中,“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死士與暗衛,都該出馬了!你趁機,去天牢探探程府與謝府的情況吧!”
程府的兵符既在,逐風已經去調動兵馬,而程府暗地裏的保護之奴,弩箭之隊,卻不知去了何處。
顧璟璿一想到這兒,只得是嘆氣。
“婉君,你在這兒好好陪着德妃娘娘,皇兄會保護你們的安全!”說着,顧璟璿一個翻身就從窗子躍了出去,甚至於連一句交代都沒有再有。
謝婉君忽地想到了什麼,柔嫩的魚肉以及幾粒米飯一下從嘴中掉了出來,毫無大家閨秀之姿。待她一瞥見顧寅那略有同情的目光之時,心頭愈發歇斯底里。
他不是說好,做危險的事情,要帶着自己一切嗎?
默默在心裏罵了一句市井髒話,謝婉君將碗筷一放,隨即就奔到了窗子邊,可外頭哪還有人影。
“你莫慌,皇弟不過是去萬壽宮一趟罷了!要不然,怎麼會不和你說計劃呢?方纔皇弟告知我,公主殿那邊,有許玉衡看着,你不用擔心,我們只要好好守着寅旒殿,不要讓顧常遠起疑便可!”
顧寅喉嚨生疼,可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將事情遮掩下來。
在他心中,顧璟璿可是一個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以前,無論是發生什麼事情,顧璟璿總能巧妙化解,時而不喜言辭,時而又玩世不恭,時而暴戾無情,時而又關懷滿滿。
他從來不知曉,真正的顧璟璿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連他這個與顧璟璿相處了二十年的好兄弟都這樣認爲,旁人不是更加摸不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