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嗔怪似的掃了她一眼,小心地把碗筷放了下來:“德妃娘娘,我喫飽了!”
謝婉君想着她怎麼瞧都比自個兒有規矩多了,這樣一對比,顧寅應當會更歡喜蘇寒些吧?
待她再回過神,蘇寒與顧寅已然是齊齊走了出去。
“婉君,你瞧,寅兒恢復記憶之後可比以前好多了,待寒兒也好,我就盼望着他們能夠早些得個孩子,許是我還能抱上一抱!”說着,沈德妃突然間咳嗽了起來,許是想到了什麼,她當即從懷中摸出帕子,趕緊兒捂在了嘴邊,一片渾濁而又暗黑的血乍現於手帕之上。
咯血?
這麼一瞬,謝婉君竟是明白了,爲何方纔沈德妃說道那句話時,眼底的光亮時有時無。
既有希冀,卻又知曉,上蒼不會給她機會。希望與絕望並存,或許這纔是天下間最爲痛苦的一件事情吧?
“德妃娘娘!”謝婉君眼眶一紅,忙是替她擦拭着濺在桌案上的少許血漬,她明白,沈德妃一定不想讓顧寅知曉這些。
本是一心報仇的她,怎麼突然間多了那麼多的軟肋?
謝婉君兀自提醒着,可這些提醒,都如同跌進了洪流之中,一去不復返。
“婉君,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寅兒!”果然,沈德妃緊接着支支吾吾說的一句話便是如此,她趕緊兒用漱口的茶將口中的血腥味兒洗清,極爲嫺熟地將那血水倒進了牀榻邊的盆栽土中。
怪不得,那土是極爲特殊的紅色。
原來是爲了遮掩血跡。
“不會的!”謝婉君沉默了好一會兒,咬了牙說道,突然臉上神色一轉,“對了,萬花谷中有一個神醫,趕明兒,我讓她過來給您治治,宮中的太醫大多是個庸醫,你瞧連陛下的病都治不好,還越治越重,讓那神醫過來,一定是能夠藥到病除!”
“真的?”沈德妃眼底多了些許欣悅,手一下扯住了謝婉君的衣衫。
自然是騙她的。
可謝婉君依舊是淺笑着點頭:“是啊,是啊!所以娘娘要堅持到那神醫過來,以後定是能看到殿下與蘇姐姐抱着孩子笑吧!”
那麼一刻,謝婉君忽地想起了自個兒的孃親,程淇,也不知她最後中毒而死的時候,心情是如何的複雜,是不是也在想着,自己女兒未來的日子該怎麼過,抑或是後悔不顧一切地嫁給謝昊天?
恨意勃然而生,她扯緊了桌上的棉布,若非瞥見沈德妃那溫潤的眸子,那一扯定是要將那一桌的碟子摔個精光。
而此刻,顧寅正領着蘇寒回了自個兒的房間,蘇寒不知他要做什麼,略顯猶豫,雙手交纏,緊緊扯着自個兒的衣襬,小女兒家的扭捏之態頓時畢露。
若是叫謝婉君瞧見了定是要嗟嘆一番,明明之前,她已然從一副抑鬱的模樣轉變了不少,怎麼地幾日不見,又是這般了?
蘇寒隱隱覺得顧寅有重要的話要說,心一顫一顫的,可實際上,微擡的眸子卻是滿帶欣悅。
她知曉,知道真相的顧寅一定會同她道歉,她雖是不要道歉,可聽到他那些言辭,定是也會高興好一陣子。
“蘇寒,本宮有件事情必須同你說!”顧寅將房門一關,似是一下將所有的光亮都格擋在了外邊兒。
蘇寒聽着他如此嚴肅的聲音,雙目一黑,身子差點兒站不穩了。
“是什麼
,殿下你說便是!”蘇寒竭力佯裝心平氣和的模樣,可心底早已經是潰不成軍。
“蘇寒,本宮的確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可是,對你的印象,卻是停留在失憶以前,所以,本宮看着你這樣子,總是覺得很怪異!”顧寅鎮定地說着,腦海之中似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拼湊着,可在即將成功的時候又頓時散落一堆。
幾句話一下子劈在了蘇寒的心口。
不記得她?
那麼多事情,唯獨不記得她?
這就是,當初單獨擁有他的代價嗎?
蘇寒微微張開了脣,紅潤哆嗦了幾下,遲遲沒有開口。
雙手緊捏着桌案,這纔沒有讓自己倒下。
“那你,還是喜歡謝雲歡?”
“不,本宮覺得,本宮還是……嘗試歡喜你,如何?”顧寅瞧着她眼底滿帶痛苦的樣子,始終不能將她與從前那個活潑開朗、熱情狡黠的女子相憐惜,一開口,便與心相違。
他本是想讓她自行選擇,怎麼就,突然說了這樣的話?
顧寅連自個兒都詫異不已,可說出去的話已經不容改變。
蘇寒淺淺點頭,往一旁走了幾步,身形突然一晃,隨即砸了下去。
顧寅下意識去接,卻被她一把推了開。
“既然如此,從今往後,你我便如同陌路人吧!”蘇寒的聲音比那傍晚時分凝結的秋霜還要冰冷幾分,顧寅忽覺心口一疼,卻又找不到疼痛的原因。
蘇寒再沒什麼好說的,站穩了身子就邁了出去,拼命地揉了揉眼眶,待佯裝成一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她悄然回了房間。
“婉君妹妹!”
嬌俏的聲音嚇了謝婉君一跳,而沈德妃也許久沒有瞧見蘇寒這般高興,笑顏連忙而展。
一定是顧寅與蘇寒化解了隔閡。
她很快就會有孫子了呢!
“東西怎麼還沒有收拾?”蘇寒嗔了一句,趕忙兒讓宮婢進來收拾,半刻鐘裏,謝婉君只見身側的蘇寒一直在抿着脣竊笑,可她在笑什麼,自己卻是一無所知。
這種感覺,總讓她背脊涼涼的。
顧寅不是忘記了和她的事情嗎?莫不是,信口胡謅,把她給哄開心了?
不太像……
謝婉君扯了扯她的衣袖,可當着衆宮婢的面,蘇寒自然不可能同她關係親暱,再加上,之前謝婉君和蘇寒可是還大吵了一架!
眉琴死死盯着她們,極力在覺察有什麼端倪。謝婉君剛要反應過來,蘇寒妞身一下就拂開了她的手。
“你這死丫頭,髒手搭我身上做什麼?”
戾氣十足。
可以可以。
謝婉君在心底兀自贊嘆了幾句,可表面上還得是佯裝委屈,實在是累得慌。
好在,眉琴只待了一會兒,就隨着那兩列宮婢走了出去。但蘇寒眸底的寒意,卻遲遲沒有褪去,就連謝婉君尋她說話,她也愛答不理地說了幾句。
剛要放棄,她卻又似是換了個人一般,熱情似火。
“婉君妹妹,若是這一次成功,咱們去一趟江南吧?上一次太過匆忙,光顧着災荒、瘟疫,我都沒有好好瞧過江南美景。”蘇寒挽緊了她的胳膊,親暱如常。
話語說到了心坎當中,謝婉君自然是點頭。
她也豔羨着江南水鄉的優哉遊哉,若是這一次大仇得報,她自然想去哪兒就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