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七越發逼問的目光下,宿弦歿纔開了口:“她是我的長輩,我不敢隨意議論她,但如果你非要問我,我只能告訴你,她的言靈很強,強到你無法想象的地步。”
長輩麼……三七暗自冷笑,怎麼大家都說她很厲害,可是再厲害不也死了嗎?
還有人說是他殺的?哼!這年頭,謠言滿地跑,他一個失去記憶的人,要怎麼解釋這些?
倘若不是鳳九邪的出現,他是再也不會去碰那段被封存了的記憶,但既然事情找上了他,他也不介意拎個清楚。
而能給他答案的,除了魔尊之外,就只有面前這位了。
鳳三七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斜靠在竹榻上,“你舉個例子給我聽聽,好讓我知道她的言靈到底有多厲害。”
宿弦歿一愣,忽然想到了什麼有趣的往事,就連原本標準的微笑都變得舒朗起來。
他眉飛色舞地說着,似是真有其事:“當初有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宿姓男子登堂入室,揚言要和靈歌尊上一戰高下,尊上只動了動嘴皮子,一句話,就將他送進了九幽。我後來聽人說,他在九幽被兇獸吞食,生吞活剝,慘得不能再慘,還沒活夠三天就死了。”
“宿姓男子?”鳳三七微微皺眉,“弦歿,我覺得,你在說這些之前,能不能說一下這位宿姓男子是誰?有多厲害?這樣我也好衡量出靈歌到底有多強。”
宿弦歿微微一怔,道:“看來,我需要給你補一下歷史。”
鳳三七點頭:“願聞其詳。”
宿弦歿喝了口茶下去,道:“宿姓,在天地初開的混沌時期就存在了,他們是世間的第一個姓,那個時候的他們就擁有神格,以神之尊位,造萬物、掌生死。”
還沒等他說下去,三七就追問:“他們指的是誰?還活着嗎?”
宿弦歿眉毛微擰:“只有一位活着了,你的兄長,宿弦明。”
鳳三七又問:“我呢?我是不是那個時候出生的?”
宿弦歿哂然一笑,“你不是,你是九州分裂時期纔出生的,你比我還小,你就別想着佔我便宜了。”
三七沉吟片刻,“說下去。”
好像很渴似的,弦歿再喝了口茶,“當十二月女神和十日神出生後,正式宣告了混沌時期的消亡,迎來了諸神時代。在這個時期中,宿絃歌那一脈尤爲強橫。她一手創造了鳳、龍、巫、妖、魔五大種族,擁有了九州地界上最多的信仰、子民、土地、財富、權勢、力量,被當時的生靈稱爲大地之母。”
“你等會。”鳳三七按住他,幽幽地問,“你口中的宿絃歌,可是靈歌?”
“正是。”接到三七投過來的眼神,弦歿繼續說,“可宿絃歌並不滿足自己的地位,她想成爲永生不滅的天地共主。一場戰火勢必打響,宿絃歌拋棄了自己的姓氏,揚言要誅殺所有宿姓神祇。從此,誅神之戰便拉開了序幕。”
“誅神?諸神……”鳳三七忽然心生感慨,喃喃道,“一字之差,九州便從天堂跌入地獄……”
似乎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宿弦歿的呼吸一亂,但很快便恢復了鎮
定,“不錯,可戰爭雖然殘酷,但資源畢竟是有限的,誰都想佔據靈氣濃郁的好地方,誰也不想輸。所以這一戰,打了很久,有很多人一輩子,甚至是他們的子子孫孫,都是在戰爭中渡過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宿弦歿坐得不那麼直了,腰背微頹,“半輩子吧。”
這個清淺的回答,令鳳三七爲之一震,他沒想過,面前這位優雅矜貴的冥界域主,竟然戎馬半生……
“你別在意,我就是一時感慨,都過去了。”宿弦歿擺擺手,言語裏有安撫的性質,“最終的結局誰都知道,你的兄長贏了,贏也是慘勝,當時所有的神祇都深受重傷,神格不保,降格成仙。後來的事你就有印象了。”
深吸一口氣,胸腔裏充滿冥府的冥氣,鳳三七微微皺眉,頷首:“九州分裂時代開始,分離出了仙界、人界、巫界、妖界、魔界、冥界、紫陽、九幽、極淵,這九界。”
九州分裂之後的時光,不過是宿弦歿的一半記憶。
那他失去的記憶呢?是不是也遺落在了那一場場的戰火裏?
“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傳言未必是真。”三七喟然長嘆。
弦歿隨口問:“什麼傳言?”
“剛纔你說的,那個宿姓男子找靈歌麻煩的事。”見到宿弦歿點頭,三七眯起眼眸,慢悠悠地問,“你口中的宿姓男子,是我們族裏的誰?”
宿弦歿皺皺眉頭,狀似無意地隨口道:“很早就死掉的那位,宿弦清。”
宿、弦、清?三七像是想起了什麼,問:“日月神壇上,挨着宿弦月的玉牌的那位嗎?”
日月神壇,是宿姓子弟最後安息之處,每個人都有一塊玉牌,代表着已經死亡。
“對,正是他。他是宿弦月的從神,死在九幽。”弦歿還不能告訴他,宿弦月也沒死,就是綠箏。
鳳三七臉上暈開一抹冷光,“我看過史籍,上面說,他好像是誅神之戰的最後一戰上,才戰死的吧?這個人活得很久呀,你剛纔說燭九陰在耍我,其實你也在耍我吧?”
面對他的質疑,宿弦歿死死皺眉,今天皺起的眉頭,足足有他半輩子加起來那麼多了:“此事還有點曲折,宿弦清確實在九幽死過一次,可他是弦月尊上的從神,弦月尊上不讓他死,自然有法子救活他了。”
宿弦歿將冷光藏在眼底,只不過弦月那個蛇蠍心腸的女子,多花了點心思,殺了個人而已。
而殺的那個人,正巧是宿絃歌和她最愛男人所生的女兒,從而爆發了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誅神之戰。
諸神、誅神,可不是一個意思!
見三七繃着臉,宿弦歿不疾不徐,繼續慢悠悠地往下說:“宿弦清確實是戰死的,後來的戰績表明,他戰力不錯,比現在的祝融厲害,就從這一件小事來看,足可見靈歌尊上言靈的恐怖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小事,當時死了蠻多人的。不過對現在的弦歿來說,只剩下了過眼煙雲的小事。
三七盯着弦歿,神色鄭重地問道:“當年誅神之戰,你站哪邊了?是宿弦明,還是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