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攜父成神錄 >第四章 鐵萼靈花
    偌大的白色空間內,兩個相貌相仿的年輕人面對面坐着,情狀很是詭異。

    “又一年了。咱倆的生日。您的受難日。母親的忌日。”

    柏夜的聲音有些黯淡,“這兩天忙。早上抽空回家,給孃的牌位磕了頭了。現在過來陪陪你。”

    第一次親眼見到父親還是在七年前。那時柏夜感受到的只是無比的激動,和自然而生的親切。

    漸漸地,隨着柏夜的長大,情況開始一年年變得愈加尷尬。

    十八歲的柏夜已經趕上了父親的身高。從面相上看,父親實際年齡已經三十八歲了,但還像個小夥子一樣。而柏夜,好像要比父親更成熟些。

    柏夜捻了捻額頭,努力不去想像再往後的情形:“對了。程伯伯早上就來了。朝廷似乎對咱們這兒起了疑心,他帶隊來坐鎮盯着。”

    “但是估計他不會真的下手,那個大官已經被我們打發掉了。”

    他舉起蛟囊晃了晃:“今天這批晶核就是程伯伯捎來的。剩下三顆,下次再換。”

    ……

    沒其他的話了。

    小時候總是纏着索叔叔和慈姑姑講父親以前的故事。但真正面對着沉睡不起的父親,柏夜卻總不知該說點什麼。

    靠在圓冢內牆上,又開始犯困了。每次來都是這樣……

    這裏的靈力環境和柏夜會產生奇妙的反應。就像是全身沉浸在溫暖的襁褓中,在這裏,他總會被深深的睡意擊敗。

    長老們最初很謹慎,直到確認這裏不但不會吸走柏夜體內的磅礴靈力,反而對他吸納調理大有裨益,才放心讓他常來。不過每次還是要在外面護法,按時喚他出來。

    最近一段時間,爲了籌備兩年後的祕儀,長老們閉關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才把護法的任務交給安伯。

    不管是長老們,還是安伯,從沒人細說十八年前的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能靠自己一點點挖掘蛛絲馬跡。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柏夜一點點讀懂了父親筆記裏的內容。腦海中父親的形象漸漸清晰,卻又好像更模糊了。

    張狂、衝動、行事乖張。

    熱情、仗義、聰明無比。

    重情重義,私下裏卻總有些惆悵。

    從沒人提起過母親。

    母親,只是房間裏那座牌位。

    昏昏沉沉的腦海中,慢慢又浮現出那個模糊的背影。

    經常出現在夢中的年輕女人,臉龐總是被一層迷霧遮住,越想仔細看,就越看不清楚。

    對柏夜來說,其實慈姑姑才更像自己的親孃。肚子裏還懷着小乙的時候,就分泌出了乳汁,是她一口口把自己喂大的。

    慈姑姑對誰都很兇,除了她的孩子們。十幾年來,小蘭姐、小乙弛和自己都很滿足於她的寵溺。

    但是近來不知怎地,“母親”這個生冷的字眼悄悄轉化成了模糊的影像,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那影子的身形舉止,看起來和慈姑姑完全不同。

    您真的是這個樣子嗎?

    那個身影終於慢慢轉了過來,柏夜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

    無邊烈焰如期而至,一下子填滿了柏夜的視野。熾熱妖冶的火光中,那個淡淡的身影轉瞬間便煙消雲散。

    柏夜悚然驚醒。

    還是同樣的夢。還是無邊的火海……還是沒能看到媽媽的臉……

    坐在地上緩了半天,他才喘勻氣站起身來:“爹。十八年了,大家把我照顧的很好。我長大了。”

    “雖然還是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長輩們也從不說害了你和母親的兇手到底是誰。”

    “但是爹,你放心。他們不說,我就不問。還有兩年。到時候把你救回來,你親口告訴我。”

    芳邑,雲頂湖畔

    回到湖邊的住處,柏夜一下子癱在扶手椅裏。

    折騰了一個通宵,到現在還沒喫上壽麪,這生日過的……

    歇了好久,他簡單粗暴地揉搓了一陣面頰,剛起身準備下山去客棧看看,房門突然被撞開了。

    一個人影衝倒在屋裏的地上,蜷曲成了一團。

    柏夜嚇了個激靈,半天才驚訝地喊出聲來:“小乙?怎麼了這是?”

    地上的人正是驛兵乙弛。他喫力地翻過身來,咬牙舉起了右胳膊。

    他的前臂竟然全部塞進了一朵巨型花萼裏。

    “小夜,你倒騰來的鳥糞,不行。害死我了。”

    芳邑,大屋

    雲頂湖邊的大屋裏,一羣身形剽悍的中年人圍在長桌前面面相覷。

    這些人都是瀾國大帥白長岌當年的部下。二十年前,柏夜的父親曾和他們並肩打天下。

    那時,江家族長還是少東家,如今的大帥剛剛升任羽林軍都統領,當今聖上那時還是三皇子。柏夜的父親年紀最小,卻和他們脾氣相投,甚至拜了把子。

    直到大城一役。

    柏夜的母親中伏難產過世,父親悲憤中身受重創,只剩一絲神識護體。長老們設法把他的身體寄放在舊鎮的隱祕靈源中,一直維持到現在。

    柏夜的父親就是有一種魔力,儘管他是純血西陸人,儘管他是世人口中的“魔王之子”,但芳邑的小叔叔們卻死心塌地地追隨着他,即便變成那副模樣,也還是義無反顧地守護着他。

    那場戰役之後,小叔叔們在大帥的默許下,眼都不眨地拋棄了叱吒戰場的榮耀,隱姓埋名隱居在芳邑,照顧着靈源法陣的運轉,照顧着柏夜長大成人。

    陪着柏夜成長的小叔叔們,此刻卻個個眉頭緊鎖。

    抱着面色蒼白的乙弛,柏夜也不再像往日般恬淡自若,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的。

    衆人好半天才搞明白,乙弛是被菜田裏的雜草暗算了。

    半個月前,柏夜給安伯的田裏施了鳥糞積肥,這兩天忙着倒騰洞庫就沒再侍弄。

    歇假回來的乙弛被姐姐打發去幫忙,沒想到竟意外地發現田埂上多出了一叢陌生的巨大灌木。

    那裏每日都有人經過,想是生長極快,纔沒被鄰居及時注意到。

    乙弛敏感地察覺出這叢灌木的周圍,不時彌散出少量靈力。

    富含靈力的植株,在整個東陸都很少見。他一時好奇,便湊過去查看。

    哪知剛探出手,那靈株所有的葉子全部猛然乍起。不知怎地,右手就被這顆突然彈出來的巨型花萼給咬住了。

    幸好他反應機敏,立刻強忍劇痛運功抵禦入體的靈力。同時用柴刀斬斷了粗大的花莖,託着大花慢慢一直捱到柏夜家門口才倒下。

    乙弛的選擇是對的。柏夜果然認識。

    他一眼就認出這棵靈株在筆記裏被記作“鐵萼食人花”。

    花如其名。筆記中寫得清楚,鐵萼食人花會主動攻擊經過的動物。一旦咬住目標便會收緊花萼,釋放出的木系靈力夾雜着麻痹毒素,中者立僵。之後便會被殘忍地一點點肢解吞噬,消化乾淨。

    本來乙弛及時斬了花莖,已經斷了注入帶毒靈力的渠道,花萼也不再動了。

    不過柏夜翻遍筆記也沒找到破解的辦法,一時着急,便想靠蠻力硬掰開花萼。

    哪想得到這花萼越受外力咬合越緊,鐵齒裏殘留的毒素也一點點擠進了胳膊。

    乙弛的靈力修爲並不算高。眼看兄弟臉色瞬間發白,柏夜慌亂間抄起書桌上的玉製硯臺塞進去,才勉強卡住了雙萼。

    從挨咬到現在短短時間,堅硬的玉硯兩端已經龜裂粉碎,鐵萼卻大有不合攏上誓不罷休的架勢。

    這傷勢頗爲怪異,木系靈力和毒素混在一起,在血脈中左衝右突。用毒經驗最豐富的巴泓叔叔檢查了半天,也是毫無頭緒。

    “單純中毒還好辦,這靈株是怎麼把靈力注進身體的?”托腮發問的是索叔叔,他蜷曲的焦黃鬍鬚快被捋直了。

    小叔叔們都是體術高手,充沛的靈力大幅強化了筋骨氣力。但卻沒人會祕術,對調節化解靈力不大在行。

    精研祕術的長老們尚在閉關。不過看着乙弛的狀態,是決不能再耽擱的。拖久了,經脈必然會受到嚴重的損傷。

    真出了什麼事,乙弛的娘,是誰也惹不起的。

    鬍子叔在人羣中很是顯眼。他比旁人高不止一頭,寬厚也不止一倍。稍稍緩過神的柏夜有心躲閃,還是逃不過他凌厲的眼神。

    “光想着用蠻力解決問題?腦子呢?”

    柏夜深深埋起了頭,心裏卻忍不住默唸:還不是您說過的,絕對力量面前,一切計謀都是笑話……我只是力還不太夠罷了……

    現在花萼的硬齒已經深入肌肉,不知道齒內還有多少毒素,誰也不敢再硬來了。

    巴泓叔忽然擡頭,蹦出幾個字:“蝴蝶泉。”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