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攜父成神錄 >第二十五章 裂焰天軍
    八月十六,蔚國,溫陽郡

    大城以北,是一馬平川四百里的關北平原。大蔚國關北四郡水土優渥、物產豐足,卻由於緊挨着東陸鎖鑰,時時深陷兩國拉鋸般的爭奪之中。

    蔚國七姓王中的谷家一脈,自一百三十年前便領了這片封地。苦心經營十幾代,終於在十八年前,藉着雷皇的逆風翻盤,徹底吞佔了大城地區。

    其後十幾年間,谷家佔盡了兩國休戰、廣開商貿之門的天時地利,逐漸成爲七姓王中最爲富足的一枝。

    緊鄰大城的溫陽城,便是在這些年擴大了規模,不光繼續向世家貴胄供應精緻瓷器,還逐漸成了關北的樞紐。繁忙的商道輻射全國一十七郡,平日裏商旅如織、車馬如流。

    這幾日的溫陽城外,官道上卻看不見一個行人。烏家尊者們馭使着成千上萬的靈獸剛過,八千玄色鐵騎就擎着雷氏大旗,從這條大道平推過去,直奔大城。

    爲表忠心,各家軍隊便開始你超我趕、搶道行軍,爭着更早些開進城去。被大批靈獸踩爛的官道上,各家軍隊間互相摩擦的情形時有發生。

    今天午間,安家的馬隊有意無意地衝斷了蘇家的隊形,沉重的具裝騎士當場踩死了一個攔路的蘇家隨扈。怎麼補償、怎麼安撫,到現在還沒掰扯明白。

    最後踏上這條官道的,是一支滾滾向前的赤色洪流。

    葉氏都督葉朗,隨着自家親軍,默默墜在七姓王大軍的隊尾,壓住速度緩緩前行。

    用不着琢磨如何應對別家的行止,他只需帶好本部就可以了。

    身邊這五千葉氏健兒,倒也真的好帶。

    年輕的士兵們絲毫沒有別家的虎狼脾氣。這些葉家軍士,早就不是曾經伴隨前任女皇,征戰四方的赫赫天軍了。

    雖然貴爲七姓王族之一,但十幾年來,葉家只能困守在舊都封地,不能邁出一步。如今初次踏上征程,從沒經歷過鮮血與火焰洗禮的新兵們,大都心內一片茫然。

    他們只知道追隨着葉氏的裂焰大旗,老老實實地悶頭前進。

    目標?功業?功業是雷家的。跟葉家再沒關係了。

    葉朗都督抹了一把淌到短茬橫髯上的汗水,舉頭四顧。

    葉家軍隊沒有卸甲行軍的習慣,每個士兵都套着火紅的皮甲,扛着沉重的軍械,肩上還揹負着在溫陽城補充的一日食水。

    八列步軍縱隊讓出了官道路面,隊伍鋪在官道左右兩側的土地上,默默跋涉。刷了油的皮鎧和黝黑的皮膚,在陽光下閃着溫潤的光。

    探馬不停地在行列間的官道上往復馳騁,傳遞消息。

    遠遠地,一騎與衆不同的黑甲騎士策馬狂奔而來,徑直衝到葉家行軍隊列中,攔在了葉朗都督馬前。

    這身玄色輕甲,是雷家軍校的制式裝備。葉家的年輕士兵們中有認識的。雷家騎兵每年都會耀武揚威地護送特使,巡視舊都封地,交接稅款貢賦。

    在新兵們好奇的目光注視下,那雷家校官既不下馬,也不行禮。只是看着葉朗都督的眼睛,從胸前的皮筒裏掏出了份黃絹文書,向前平遞了出來。

    倨傲的姿態立刻惹惱了都督身旁的騎將們。這些嘗過人血的老兵脾氣可不好,立刻就有兩個百夫長搶到都督的馬前,一人劈手奪過文書,一人直接帶馬頂上了去。

    雷家人的坐騎驟然被撞,連連倒步。軍校一下子控不住馬,口中呼喝不止,怒目圓睜瞪向來者。

    只是一個對視,那軍校便止住了聲音。

    雖然葉家已經黯然蟄伏了十多年,但曾經的裂焰天軍,餘威仍在,不是任什麼臭蟲都能在頭上招搖一圈的。

    葉家騎將們兇狠的眼神忽然變得輕鬆起來。那匹黑色戰馬被百夫長的氣勢所迫,竟然後腿軟倒,癱坐在了地上。

    葉朗都督面無表情地接過文書,仔細看了兩遍,然後擲還給了滾鞍落馬的黑甲軍校。

    那人雖然臉色煞白,倒也有些硬氣,卯足了全力扶拽起坐騎,一句話也不說,扭身疾馳而去。

    葉家的隊列裏響起了一片嗤笑聲。壓抑了好久的情緒終於有處宣泄一番,大夥兒的興致高了起來。

    葉朗的表情,卻仍是鐵鑄一般,冷得嚇人。

    文書裏只有幾個字:“雷皇召集。今夜。”

    當葉氏步軍趕到大城之時,各家親軍正在在守城軍士的引導下,有條不紊地從關北六門魚貫而入。

    大城北牆的東西兩側,俱是刀劈斧剁的百丈峭壁。城牆久未清潔,接山的石壁上結滿了青苔。森嚴之氣卻絲毫不減。

    葉氏負責殿後,也開始整隊了。千夫長丘度羅扛着沉重的方頭戰刀越隊而出,站在城牆根擡頭向上望去。

    “真是高啊。幸虧當年沒想着從這打進來。到跟前連上面的人頭都看不到。”

    “這傢伙!真想不出當年那魔崽子是怎麼建起來的。”

    論起攻城野戰,裂焰天軍天下無二,這是幾百年來七姓王得出的一致結論。

    儘管“裂焰天軍”的稱號早被褫奪,儘管已久未經戰陣,但烈焰軍團仍然是蔚國最能打的部隊。

    葉朗有這個自信。因爲這支軍團,除了新血,還擁有幾百個丘度羅這樣凶神般的老兵。

    他回頭看了看丘度羅,曾經在沙場上狂野無儔的漢子,面對雄關竟然浮出了一絲敬畏。

    千夫長把戰刀插在地上,雙手託着後頸,努力保持着平衡:“我記得這有十丈高!”

    “九丈六尺。”葉朗也擡頭,碩大的日頭正從濃雲中鑽出來,有些刺眼。“以前是土木結構,是他重建的。”他伸手輕輕擂在堅實厚重的石牆之上。

    歷經近二十年歲月洗蝕,雄關雖未再遭刀兵,但風霜雪雨,還是給這龐大的堡壘留下了淺淺的痕跡。

    身旁經過的隊伍裏,不時閃過一蓬花白的髮辮。

    經歷過那場大戰的老兵,雖早都升遷將佐,但終究是不多了。葉朗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層層石壁,一直看到南面的瀾國關南大營。

    闖過去,就結束了。

    葉朗的臉上從來不會有什麼表情。但發兵大城以來,他卻不時感到心裏一陣踏空。這種感覺,在他看到把守城門的那些士兵之後,便愈發強烈了。

    大城城守谷辛集所轄的這三千守衛,都是來自谷家的補充兵。

    十九年前,蔚國付出了無比慘痛的代價,全面佔領了大城。但當時瀾國偏將軍白長岌設下禁咒,掐斷了這座傳奇大城的生機,封閉了城南各門,也徹底斷絕了這道東陸南北鎖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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