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驟然躍起,奪下林蔚然左手握着的弓弩。
林蔚然本能地後退。
然而易禾卻並沒有將弩箭射向他。
他轉過身,一道箭光朝着他身後的城牆落去。
再下一刻。
整片世界化作了金色。
荊長寧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天地被染成一片金色,數十丈寬的城牆燃成一片火海,不斷有花樹燃起,一浪推疊一浪,如森林,如海洋。
整片城牆開始土崩瓦解。
別過來,別過來……
荊長寧的腦海中反覆迴旋着易禾這句話。
城牆開始坍塌。
林蔚然目光浮現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懼,整個世界在他面前土崩瓦解,身體開始燃燒,灼燙……
真正的火樹銀花,真正的火樹銀花……
瘋了,都瘋了!
林蔚然轉身,開始向城牆外衝出去,他不想死,他不想!
右腳卻被人死死拉住。
一低頭,他望見滿臉是血的易禾看着他笑得誠摯。
“你不是想要嗎?留下來,我把它們都給你。”
“瘋子!”
林蔚然握緊匕首,朝着易禾刺去。
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那雙拉着他的手最終無力鬆開。
他疲憊地向外衝去。
當天光漸漸清明,當他彷彿觸碰到了最後的希望。
他忽的感覺到胸口一痛。
垂眸看去。
一支羽箭穿透左側的胸口,餘勁未消,狠狠地朝着地面上帶去。
此刻,林蔚然忽地覺得有些熟悉,一時卻有些想不起來。
還未想明白究竟熟悉的是什麼,又是一道羽箭破開天光射了過來。
第二支羽箭的箭頭刺破第一支羽箭的箭尾,將它又向深處送了些。
旋即是一片滾沸的熱浪舔舐而過。
眼前,那個一身戎裝的女子朝着火海里不管不顧地衝去,城牆在崩塌,林蔚然眼中的整個世界在寂滅。
他忽然想明白了那熟悉的感覺是什麼……
那夜,在羽國的村莊外,他望着她離開的背影,曾有過一句戲言。
……拔箭之恩,我會記得,他日有緣,我會還你。
這一箭的位置,和當初那一箭的位置竟是重合在了一起。
是巧合?或是宿命……
不!
他不甘心!不甘心!
他爲什麼會輸?
爲什麼?爲什麼!
林蔚然看向天空,一抹血色的殘陽被金色吞噬。
在他的眼中,淪爲永恆的定格。
這是生命的終結。
……
……
易禾彷彿看見有人向他衝過來,然後整片城牆開始坍塌。
滾落的磚石砸在他的身上,一點一點將他埋了起來。
我害死了你哥哥,便用這條命去償還。如此,兩不相欠。
……
……
整片城牆在荊長寧面前坍落,滾石將所有的繁華湮滅。
“易禾……”
荊長寧跌坐在一片廢墟之間,伸手不斷地搬着磚石。
手被磨破,從皮肉到骨血,她竟是什麼都不知道,目光怔怔。
所有的千言萬語,最終凝成一個問。
“爲什麼……”
天地之間,安靜地彷彿一首悲歌的落幕。
她好像懂了,可是又好像還是不明白。
“爲什麼啊!”
“你回答我……”
一個周身裹在黑衣裏的人,不知從何處走出。
他伸出手,在荊長寧的脖頸間按了按,接住了她軟下的身形。
“傻丫頭,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爲什麼。”聖隱子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