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亂世長寧 >第21章 血色無情夜
    月如銀勾,星似淚流。

    荊長寧推着一輛小小的木車,車上放着一個箱子,看起來似乎有些沉,木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微涼的月色打落在女孩子的臉容上,清清淺淺暈染開一種靜謐的顏色,若水墨畫下最輕柔的一筆。

    她這樣安靜地走在僻靜的街道之上,直到一個轉身,她頓住步子。

    “既然來了,就出來吧。”荊長寧平淡說道,話語微涼。

    隨着話語落地的聲音,夜色之中迫然而現密集卻絲毫不顯凌亂的腳步聲。

    荊長寧輕輕轉過身,臉容慢慢揚起,涼如水的月色倒映入她的眸灘深處,緩緩黯淡下來,彷彿被宇宙深處飛速旋轉的星子絞碎一般。

    萬古洪荒,死生寂滅。

    荊長寧向一側移了步子,裝着黃金的車被她削瘦的身形擋在身後。

    清淡的目光掃過,剛好十個人影,皆是裹在黑色寬大的衣衫之中,不見身形,不明樣貌。

    這是曾裏暗中培養的暗客,專門幹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竟有十個暗客,”荊長寧暗黑的眸灘深處閃爍出一種好奇,話語微微無奈,“真是看得起我呢。”

    隨着話語之聲,整齊的步伐一瞬間迫了過來,荊長寧安靜地向前邁了一步。

    若河冰乍然破裂,瞬間被激流急卷而下,盪開如雪浪花。

    一把雪亮利刃迎面而來,荊長寧腳步輕轉,隨即身形一讓,繞到一個暗客身後,手握成拳,擊打那人後頸之處。

    那人身形一落。

    荊長寧的眼眸閃爍一絲冷冽。

    月光折射的那一掠,刀刃之上細碎亮起光點,彷彿雪花雋秀精緻的棱角。

    荊長寧屈身躲過又是一道刀光,隨後身形一個陡然後沉,手指一帶便從先前倒下的那人手中順起刀兵。

    手腕一個穩定而優雅的翻轉。

    似揮毫落墨,灑然成畫。

    下一刻,一道滾熱的鮮血噴濺而出,便是潑墨山水之色。

    手中利刃自一個暗客的喉管之間略過,她的目光神情皆是優雅從容。

    沒有狠冽,亦沒有嗜血,刀如墨筆,她擡眸像四處望去,彷彿見着硯臺之中暈染的墨意。

    步伐向前,穩定從容。

    刀兵切開鮮活的頸項,若細緻狼毫輕蘸硯臺。

    鮮血噴灑,如飽蘸墨意的筆尖傾情而舞。

    她的身影帶起一陣寥落的風,絞碎涼如水的月色。

    刀兵相接的喧囂,漸漸化做死亡的寂靜。

    當荊長寧停下步伐,眼眸深處的暗色隱去,她鬆開手,紅色的長刀隨着這一動作“咣噹”墜落。

    轉身,映入眼簾之中的是零落的屍體,如失了生命的疊疊枯木。

    “我其實不想殺人。”荊長寧有些無奈說道,“可是我真的不喜歡被人算計。”

    隨後她小心地掀起衫裙,像是害怕鮮血弄髒衣服一般,繞開地面之上交匯流淌的血液,步子跳躍着走到那裝着黃金的木車前。

    “回家去咯!”她輕展眉眼,笑着說道。

    ……

    一隻竹籃垂在荊府的牆角。

    荊長寧費了些功夫,將那一萬兩黃金分了好幾次,才堪堪運進了院子裏。

    她靠在

    牆角歇了會,伸手掀開了箱子,映入眼簾的便是黃澄澄的金子,她揚着脣角笑了笑,伸開雙手,便躺在了地面的土壤之上,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釋然。

    深秋的土壤微涼,有些晶瑩的水珠散落,荊長寧將臉容一轉,望向身上丫鬟的衣衫,那衣衫破舊,卻極爲整潔,經過那番爭鬥,一絲血色都未曾沾染,可是她有些累了。

    她忽然不想動作,想就這樣歪在牆角睡上一覺。

    可是她忽然從地面之上跳了起來,目光一個閃爍,她望向了院內湖泊的假山之後。

    “誰?”她語氣微冷地喝到。

    一道身影從假山之後有些猶豫地走出。

    荊長寧眉一皺,那人不是別人,是黎夏。

    荊長寧下意識望向自己身上的丫鬟裝扮,雖說不是很好看,但卻依舊是女兒裝扮。

    這樣的時刻,被這樣明目地撞破。

    她神色有些複雜地望向黎夏。

    黎夏神情錯愕,被荊長寧一聲冷喝驚出,心中神思一晃。

    “你……你是人是鬼,別想傷害郎君!”他顫抖聲音大聲說道。

    似乎是被自己的聲音壯了膽。

    哪怕來人真的是鬼,他也要護住郎君,絕不讓來人傷到郎君。

    心神定下了些後,他將目光投了過去。

    是個女孩子?

    他長舒一口氣,不是鬼啊。

    可是……

    他感覺自己胸腔之中跳動的心臟一個收縮,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似乎很是驚訝,又難以置信。

    “你是郎君?”他終於顫聲問出。

    荊長寧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一步,迎着月色,她忽然提起衫裙,輕輕巧巧的轉了個圈。

    “對呀。”她說道,“我就是個女孩子。”

    黎夏目光茫然。

    卻見荊長寧伸手將遮容的灰塵抹去,俏皮一笑問道:“我漂亮嗎?”

    黎夏傻傻地下意識回道:“漂亮。”

    荊長寧哈哈笑着,隨後卻又有些苦惱:“怎麼就被你發現了呢?不是說好了你要在房間裏不準出來的嗎?”

    黎夏撓了撓頭說道:“我怕郎……君說的,會有鬼怪作祟。”

    荊長寧嘆了聲,說道:“你是不是傻呀,我逗你呢。”

    黎夏笑了笑,一時還未從失措中緩過神,他下意識說道:“總歸郎君值得我去真心相待,那傻些也無妨。”

    傻,有時是面對最親近的人,一種不設絲毫防備的心態。

    荊長寧心中微微一暖。

    她望着黎夏,微笑着說道:“你知道嗎,我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是個女孩子。而現在你知道了,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黎夏微微皺眉,目光落在荊長寧含笑的眼眸之間,他的心中從失措之中緩過神來,終於接受了郎君是個女孩子的事實。

    可是郎君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知道了她的女兒身,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

    所以……

    黎夏目光認真地望向荊長寧,說道:“那我死了,這個問題是不是就算是解決了?”

    沒有傷心,他只是這樣認真地思考與陳述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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