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亂世長寧 >第23章 君之罪至死
    四日後。

    易國都城歲新。

    荊長寧將氅衣緊了緊,整個腦袋埋在雪白色的絨毛裏。

    “本來不該這麼趕的。”她自語道,“可是還有兩個多月就是長至節了。”

    她從毛茸茸的絨毛裏擡起臉,望向歲新城的街道。

    易國是個小國,甚至毫不誇張地說,在九州七國之中,易國是最小的國家,國力也是最弱的,荊長寧從丹國這一路趕來,便極能深切地感受到其間的落差。

    丹國雖然也不算大國,但東臨枯海,貿易極其發達,百姓生活還算富裕,而眼前的易國街市,人煙稀少,身上所穿也皆是最低廉破舊的麻布衣衫,甚至在深秋時分,多的是身穿單衣的百姓。

    易國向西北接壤景國,東北接壤丹國,南邊則是文天子之國。皆是國力遠甚於自己的國家,但易國之所以能在亂世中存在,則是因爲易國是少數依舊服從文天子之令的國家,天下七國,如今還能尊崇文天子之令的便只有易丹兩國。

    除了地處險要,瀕臨三國,牽一髮而動全身之外的緣由致使三國不敢輕易攻打易國,或許便是文天子之令對丹國有着制衡的緣故。

    總之,易國在九州大地之上便是處在這樣一個局勢之中。

    馬車悠悠停在一座府邸面前,荊長寧從伸手理了理有些疲倦的面容,擡眸望了過去。

    洪府。

    洪府的主人是易國宜良王后的弟弟畢春君洪盛。

    這座府邸極其奢華,此刻正是白日,門口立了約莫有七八個人,有的穿着麻布衣衫,看起來很是落魄,亦有人身穿襦衫,年紀有些大,一眼望去便是讀書人的模樣。

    畢春君作爲宜良王后唯一的弟弟,官居易國上大夫之位,權勢可算在易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駿馬盈廄,美女充庭,門客皆是在易國身居高位,或許這便是畢春君最真實的寫照。

    荊長寧理了理青衫,緊上氅衣,從馬車上走下,很是安分地排在隊伍之後。

    “這位小郎君看起來也是富貴人家,也是衝着畢春君的名聲而來的嗎?”一個約莫半百年歲的老翁,轉過頭望着荊長寧問道。

    荊長寧笑了笑:“再過富貴,終究不過一介白衣,總歸想謀些官位名聲。”

    老翁捻了捻花白鬍子,言語微酸說道:“富貴不知愁,年少總疏狂,好好享受富貴多好,卻偏要削尖腦袋走仕途。”

    荊長寧聽得此言,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接話。

    閒散富貴,年少疏狂,不過是一紙浮華,知者自明,不知者何擾?

    她肅整容顏上前,對着門前的侍從遞上自己的拜帖,便恭敬地立在一側。

    當目送着那拜帖進入洪府之後,荊長寧忽地便想起了那日在石業府邸前遞入的那首《佳人歌》。

    這一次,又會是怎樣的呢?

    ……

    “大人何故憂愁?”孟姬對着面前那約莫三十歲,身穿圓領襦衫的男人糯聲問道。

    畢春君接過門前侍從遞來的一摞拜帖,長長嘆息道:“愛姬可知,每日前來我府邸前遞送拜帖想成爲我門客的人有多少?”

    孟姬嫵媚一笑,眉眼間皆是風情流轉:“少時約莫四五

    十,多時也有過百。天下有才之士皆慕大人賢名呢!”

    畢春君搖了搖頭,隨意翻過一張拜帖,道:“愛姬可知世子修門前每日幾可羅雀,有才之士皆投到我的門下,這是榮光,卻也是將我放在火上炙烤!”

    孟姬依舊嫵媚嬌笑,說道:“大人畢竟是宜良王后的親弟弟,何況大人手下的門客在易國也是身處要職,有才之士想要投奔到大人門下也是無可厚非。”

    畢春君聽得孟姬言辭,伸手揉了揉眉心,擺手將湊近的孟姬推開,說道:“你先下去吧。”

    也罷,他怎麼能指望一個姬妾真正懂他的憂慮?

    便在這時,他的手指翻開在一張雪色的宣紙之上。

    墨汁濃郁飽滿,字跡卻極是犀利,一如其間言辭,如兵似刃!

    “君之罪至死,君知之乎?”

    ——荊長寧拜言。

    拜帖上只此一句。

    畢春君卻覺指間一顫,心頭愁思彷彿一瞬間炸開,血淋淋鋪灑在眼前。

    君之罪至死?

    君之罪至死!

    誰人大膽至斯?

    他兀地從座椅之上立起,怒聲斥道:“來人,將那叫荊長寧的狂生綁來見我!”

    ……

    “你們要綁我?”荊長寧一臉無辜地問道,“我這是觸犯了易國哪條律法?”

    一侍從冷聲說道:“在易國,我家大人的話就是律法!”

    荊長寧苦着臉容說道:“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文客,唉。”她長長嘆息了一聲,“總歸是被欺負的命。罷了罷了,你…輕點捆。”

    荊長寧這般苦着臉容被壓到內堂之中,便見畢春君慢步迫近了過來。

    荊長寧只覺一個男人的臉容在自己眼前放大,她揚脣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畢春君。

    “你可知你的罪至死?”畢春君斂眉,目光冷冷地望着荊長寧。

    荊長寧卻轉過目光,似乎是覺雙手被反剪地有些泛酸,她轉頭對着身後押解着自己的那個侍從說道:“你娘有沒有告訴過你。待人的時候動作這麼粗魯,以後會娶不到媳婦的。”

    那侍從移過目光,有些鄙夷地瞥了荊長寧一眼,幽幽道:“我已經娶了三房媳婦了。”

    荊長寧眨了眨眼睛。

    “那你媳婦肯定不好看!”她一臉認真說道。

    那侍從繼續鄙夷道:“我媳婦是出了名的貌美。”

    “夠了!”畢春君冷喝道,“陳二你先下去!”

    “看,太粗魯就算娶了漂亮媳婦也會被兇!”荊長寧衝着那叫陳二的侍從翻了個白眼。

    陳二轉身離開之後,畢春君一把扯住荊長寧身前的氅衣,冷冷說道:“現在繼續我們之前的話題,你可知…你的罪至死?”

    荊長寧搖了搖頭,旋而一臉嫌棄說道:“大人怎麼也這麼粗魯。”

    畢春君一愣,忽地冷笑,手從身側一帶,便抽出腰間佩劍,劍光一閃便架在了荊長寧脖頸之間。

    “現在,你可知你的罪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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