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山路遠不如落霞山好走。
令狐白搖搖晃晃，跌跌撞撞，走得十分喫力。
可他卻並沒有讓段嫣抱着他上山。
他很聰明。
似乎察覺到段嫣的意圖。
無論多麼艱難的山路，都不曾向段嫣求助。
不知走了多久。
隨着海拔的升高，雷電之力也愈發強大，空氣溼冷，隨便磨擦一下衣服，就升起一串電花。
令狐白覺得自己的腳下，如灌鉛了一般沉重。
他不斷喘着粗氣。
額頭上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段嫣非常心疼。
可他並無辦法。
他知道這些吞雲蛟的法力有多麼強大。
它們的神識堪稱遼闊。
他和令狐白的一舉一動，都在吞雲蛟的視野之內。
任何小動作，都逃不過它們的神識。
好在令狐白也足夠爭氣。
他比段嫣預料中的堅強許多。
餓了，就啃一些乾糧，累了，在樹下趴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少個日夜。
眼看着，途徑的植物越來越少，甚至連靈植都變得罕見。
山上的空氣越來越冷。
他們終於見到山間白茫茫的雪和冷冰冰的石頭。
令狐白露出燦爛的笑容。
他知道，這段路，已經快要接近尾聲。
。
“我見過你，少年郎，你一個月前剛來過，今日爲何又要登門？”
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天而降。
段嫣和令狐白眼前一片黑，下一秒，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中。
令狐白倒吸一口氣，眼睛瞪得很大。
在這樣龐然大物面前，他全然忘記，自己沒有舌頭。
張着嘴，完全忘記合上。
這一刻，他甚至忘記了段嫣一路的囑咐，就那麼呆呆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現的……怪物。
在令狐白淺薄的認知中。
不就之前，見過最大的生物，還是小綠。
短短的數天中，這個認知，就變了。
和麪前的大傢伙相比，小綠，簡直可以用微小去形容。
至於他本人……
對方腳指頭縫裏的泥，大概都比他來得粗壯。
——這是什麼東西！？師兄怎麼說的來着？
——想起來了……吞雲蛟。
——這，這就是吞雲蛟！？
——可以幫助自己解開禁制的吞雲蛟？
想到人家可以幫助自己重新獲得舌頭，令狐白果斷合上嘴巴。
他甚至有一個荒誕無比的念頭——
師兄說的是對的，在吞雲蛟面前，碧璽不值一提。
這體型，一屁股能把對方蹲死。
看上去就很可靠！
。
因爲並非生活在一起，段嫣很難將吞雲蛟區分出來，在他的眼中，這些吞雲蛟長得都一樣。
眼前這一條，似乎認識自己。
前幾次積累的經驗，段嫣一直很冷靜。
在令狐白髮呆時，他恭敬行禮，“勞煩前輩在吞雲老祖那通報一聲，合歡派段嫣攜師弟令狐白特來拜訪。”
“你見不到老祖的。”
吞雲蛟慢吞吞地說道。
它呼吸間風捲殘雲，身下的活動按摩墊雷雲藤，和它的身體摩擦，噼裏啪啦地閃着電光。
是非常巨大的雷聲。
吞雲蛟舒服的扭動着身子。
又吐出一個巨大的雲團。
繼續慢吞吞地說道，“老祖不在，你們上一次見面後，他就下山了，沒有人知道老祖去了哪裏——”
段嫣愕然，他之前想過很多種可能。
比如晁晟拒絕爲令狐白除掉禁制，比如他們會受到可怕的刁難，但沒有一種是現在這樣的情況。
吞雲老祖，不在山上。
一時間，段嫣竟不知道說什麼。
他們爬了那麼久的山路，就是希望晁晟可以看到他們的誠意，然後幫令狐白解開禁制。
結果現在，隨着晁晟不在山上，什麼可能都沒有了。
段嫣面前這條吞雲蛟，顯然是不知道兩個人類的心情的。
它不耐煩地用尾巴拍打着身下的巨石，瞬間山崩地裂。
一道一道的閃電，從天空擊在吞雲蛟的身上。
霸道的靈壓瞬間擴散，段嫣頓時覺得呼吸困難。
“說話——”
吞雲蛟不愉快地說道。
它的聲音很大，震耳欲聾。
段嫣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晚輩師弟令狐白，遭惡人毒害，身上下了禁制，無法發聲，晚輩本想請晁晟前輩出手，幫師弟解開禁制，現在晁晟前輩不在——”
還不等段嫣說完，他面前巨大的吞雲蛟，喉嚨裏，發出一聲“咦”。
它巨大凸起的眼珠，從段嫣身上，轉移到段嫣身邊的令狐白身上，像是才注意到他一般。
它俯下身體，巨大的頭顱讓令狐白身體僵硬，上身後傾。
小男孩敢打賭，對方眼角的眼屎都比自己的身體大一號。
“雜種？”
吞雲蛟聞了聞，肯定地說道。
“是狐狸的味道。
它巨大的腦袋貼着地面，好奇的在令狐白周邊聞了聞。
令狐白快薰暈了。
好臭啊。
這是多少年沒洗澡了？！
這巨大的臭味，甚至讓他忘記了，對方稱呼自己爲“雜種”。
段嫣心裏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他想不動聲色的將師弟護在身後，可吞雲蛟卻不動人類的迂迴，它指甲一勾，直接將令狐白鉤到自己面前。
它好奇地觀摩着，上上下下打量着令狐白。
“你是個什麼東西，爲什麼身上既有人族的血統，還有狐狸的血統。”
說着，用尖尖的指甲，戳了一下的令狐白的耳朵。
“有意思，真有意思。”
“前輩，我師弟乃人族和狐族混血，他還年幼，身上被歹人下了禁制，這孩子膽子小，沒見過什麼市面，讓前輩看笑話了——”
段嫣連忙開口，想讓吞雲蛟將注意力從令狐白的身上，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可吞雲蛟充耳不聞。
顯然它已經看膩歪了段嫣，這個新來得小東西更有意思一些。
“唔，禁制，那是什麼東西——”吞雲蛟用指甲勾起令狐白的衣服，身體也重新盤旋起來。
令狐白很害怕，整個身體發僵，他想要大叫，又怕驚擾到這個巨物，將自己甩出去摔死。
“唔。”吞雲蛟嗅了嗅令狐白的身體，眼睛露出詫異，“確實有一種不好聞的味道，臭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