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嫣驚異地看向戈曳。
戈曳是十二峯門，新晉的門主。
雖然荀道君已經過世幾十年，但戈曳真正成爲草藥門的門主，並未超過五年。
五年對於修真者來說，實在是太短暫了。
且戈曳本人僅是個金丹修士。
他本人修爲不弱，但無論是合歡派，還是他們草藥門，都有比戈曳實力更強，或者是不分伯仲的存在。
戈曳這個門主，唯一勝在別人的地方，似乎就是一個“首”字。
他是草藥門已故門主，荀道君的首徒。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荀道君真正的首徒，也不是戈曳，戈曳甚至都談不上次徒。
他是五百年前，合歡派經過浩劫後，草藥門荀不履道君收得第一個弟子。
當年，與戈曳同時拜入荀不履道君座下的，還有四人。
荀道君很久之前，便不再過問峯門事務，草藥門一直交由戈曳打理。
但戈曳一日不進階成爲真正的元嬰道君，他這個峯主之位，就一日不穩。
畢竟到了戈曳這個修爲，開壇收徒的不在少數，戈曳底下的師弟師妹服氣，他們的弟子卻未必服氣。
戈師伯即沒有過人的才華，亦沒有超人的實力，僅僅佔了一個“長”，就成爲一峯掌門。
實在是令人難以信服。
幸好戈曳爲人低調又誠懇。
雖然峯中有一部分人不服他，但擁護他的弟子還是佔據多數席位。
戈曳這個門主之位，不至於動搖。
但他本人卻知道，自己並沒有比底下的師弟師妹出衆。
於是哪怕繼承峯主之位，戈曳也一直保持着自己低調謙遜的作風，哪怕是合歡殿議事，除非事涉草藥門，他極少主動發言。
大概戈曳真是低調的時間太長了。
韜光養晦，已經成了他的本能。
在接收到段嫣驚異的目光後，戈曳抿了抿嘴，他心裏開始後悔自己的“多言多語”。
豈料，接下來他聽到段嫣說道：“原來戈師兄也有此懷疑嗎？”
戈曳驚愕地看向段嫣，“師妹發現了什麼。”
段嫣搖搖頭，慚愧地說道：
“也許戈師兄不信，嫣什麼都沒有發現，之所以會有此疑慮，是因爲剛纔嫣算了一卦。”
戈曳：……
他突然不想和段師妹說話了。
因爲他覺得，仙人峯的段師妹，腦子不好。
須知道，雖然這是個玄之又玄的修真世界，但除了極個別修士，大多數修士，都不會將占卜結果，當什麼事。
畢竟，誰也不會因爲一個占卜結果，就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而命理之說，原本就會跟着人的變化而變化。
一個人的一念之差，便有可能將“生”變成“死”。
這世上的人，何止千千萬萬。
命盤自然也在不斷變化中。
段師妹居然因爲一個占卜結果，就懷疑一件事情，只能說，她腦子瓦特了。
卻見段嫣不好意思地看向自己，溫潤的聲音，不徐不緩地解釋道：
“戈師兄大概覺得在下的解釋甚是荒唐吧，不過，我占卜還挺準的，偶爾參考一下，也是無妨的。”
戈曳一噎，他已經顧不得這件事中，若有似無的蹊蹺，而是語重心長地對段嫣說：
段嫣點點頭，她沒有駁斥戈曳的說法。
戈曳看着乖巧的金丹師妹，心情很好。
修真者孤傲之人不知凡幾，但凡是進階到金丹的修士，沒有一個是沒有天賦的。
既然有天賦，必然有自負。
能將戈曳的話聽進去的，少之又少。
戈曳身爲草藥門的新晉門主，下面的師弟師妹，與他年齡相仿的，修爲也與他相仿，根本不服他的灌輸，年齡小的，那就更加難以管束了。
那都是熊孩子。
如段嫣一般，天賦高，實力強，又乖巧的師妹，簡直是戈曳夢寐以求的對象。
可惜，段師妹並非草藥門的弟子，也不是他可以呼啦毛的對象。
戈曳只能長嘆一口氣，壓抑住自己“好爸爸”的一顆心。
執法堂已經調查出結果，雖然結果並不盡如人意——
真兇幫兇，都沒有找到，只是多了一幫子受害者。
可事情到底是告一段落。
段嫣這個背景板，也應該回到仙人峯，仙人峯如今客人衆多，段嫣這個臨時的仙人峯代理人，也應該有主人的風範，瞭解客人的需要，更新他們的服務。
這段時間，落霞山排查內奸，已經鬧得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擔心，身邊的同門被攝魂，又或者擔心，自己有朝一日，被什麼人攝魂。
敵在暗，我在明。
這種感覺並不好。
段嫣懷念仙人峯的空氣，似乎只有在仙人峯，自己才能得到真正的放鬆。
不老門門主，上官香香，剛剛親手終結弟子的性命。
他的心情很不好。
人很是恍惚。
戈曳身爲草藥門門主，還算有理由留下，畢竟事情結束後，大佬也要互相之間安慰一番。
段嫣這個普通弟子，則是真的沒有什麼理由留下了。
就在段嫣猶豫着，是不是要對上官香香，說個“節哀”什麼的時候，耳畔傳來哽咽的聲音。
不是別人，正是察覺師父異常的那名築基弟子。
“師祖，師父……”
他哭得很難過。
他是上官香香的徒孫。
上官門主失去了一個弟子，他則失去了一個師父。
段嫣琢磨着，是不是要走人。
事實上，在場的金丹修士，不是一個人想要跑路。
死去的這名真人，是上官道君開壇收徒後，座下第一批弟子。
地位非比尋常。
他們這些金丹真人，行事稍有差池，都有可能，成爲上官門主的出氣筒。
要不要……
先跑路？
衆人思考着。
就在這時，哀慟不已的上官香香突然出聲，沒頭沒尾地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本座老糊塗了。”
？！
段嫣一愣。
她與衆人步調一致，噌得擡頭，看向低頭爲弟子整理妝容的上官香香。
他們並不知道，上官香香指的是誰。
卻出於本能看向距上官最近的，那名築基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