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宋天子門生 >第五章 不遭人妒是庸才
    瘦金體,本是宋徽宗趙佶獨創的書體。

    宋代書法以韻趣見長,而瘦金體天骨遒美,意趣靄然,具有鮮明的個人特色,正是書家最爲鍾愛之物。

    老管家第一要求便是字好,說明其主人於書法一道,定然是頗爲諳熟的。甚至是經年久月練習書法,以致於一個老管家都有分辨字好壞的能力。

    以周子文和沈耘爲首的十人將自己的墨書交到老管家手裏。

    那幾個僕人很是知趣地讓幾人等候在旁,卻又放進來十人,依舊是先前墨義的題目,任這些人發揮。

    後頭擁擠的書生們,看到老管家只是拿了紙張仔細審閱,卻並未對誰露出肯定的神色,倒也放心了不少。

    至少,眼下看來,自己還是有希望得到這份活計的。

    老神在在看着桌前那十個人竭盡全力展現自己的才能,沈耘忽然聽得周子文略帶幾分酸意譏諷自己:“寫的快有什麼用,還不是譁衆取寵。”

    銀瓶兒向來覺得自己阿舅不弱於人。

    聽得人家找茬,登時惱怒地等着周子文,如同世仇一般冷聲應道:“自己本事不濟,就不要覺得旁人不如你。我阿舅行與不行,當是那位老爺爺說了算。”

    周子文正被銀瓶兒一句話塞得不知說什麼好的時候,又看到沈耘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對着那不曉得尊卑爲何物的黃毛丫頭說:“你怎的又把我想說的話給說了。”

    霎時那白臉惱羞成怒,化作豬肝色。

    此時圍攏在桌子周圍的少說也有數十人,見沈耘壓根無視了周子文的挑釁,那種在智商上被碾壓個感覺,正是百姓們喜聞樂見的事情。

    登時有人便起鬨道:“那書生,莫要在這裏丟人現眼了。等這位老人家公佈了結果,你再出來的得意忘形也不遲。”

    自覺顏面無光,周子文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再挑釁沈耘。

    而此時經兩人這麼一攪擾,人們回頭才發現,桌前那十個書生也赫然完成了墨義。

    再度上前的,僅有區區三人。許是天終究有些燥熱,老管家也失去了等待的耐心,這回不再墨義《學而篇》,只是讓三人各自寫了前兩句了事。

    這下子二十三人的手跡一併落在老人手中。

    所有人的目光彙集到一處,其中又以沈耘在內的這二十來人最爲緊張。

    畢竟關乎接下來的生活,若得了這差事,沈耘家中秋收前的生活問題便迎刃而解,但若是得不到,天知道下次又這樣的機會是什麼時候。

    老人刻意將選中的放在一沓紙的最上面。

    先是翻開一張,默不作聲便塞到了底下。而後又是一張,依舊未作聲。

    雖然兩個動作不過短短几個眨眼,但那種感覺,就像是考完試靜候成績一般。

    “周子文。”

    忽然間緩緩吐出一個名字,先前還有些侷促不安的周子文瞬間面露喜色。

    方纔被沈耘與那些個看客奚落了一遍,此時終於吐出那一口悶氣,得意地看了沈耘一眼,這才走上前去,很是恭敬地朝老管家一拜:“老先生,在下便是周子文。”

    “唔,原來是你啊。”

    老人的口吻,簡直就像是不願看到周子文一般。剎那間得意消失無蹤,面上只有幾分羞紅。

    “既然你被選中,那三日之內,如《論語》一書,你可抄的完?”

    抄書畢竟是個體力活,在字跡工整的前提下,速度越快,自然是越好的。

    周子文聞言,倒也眨眼間就忘了老人先前的話語,很是自信地回答:“近期縣學正好休假,莫要說三日,便是兩日,一部《論語》我也抄的完。”

    “那便好,十天時間,你可抄三本書來,潤筆算五十文。原本與紙墨,稍後且隨我去府上取。”

    五十文錢,堪堪八升粳米。但十天時間能夠得這麼多錢,委實是天大的好事,周子文怎能不欣喜非常,連連點頭稱謝後,纔在老人的示意下站在另一邊。

    那位置正好與沈耘相對,周子文轉過身來,看向沈耘的眼神越發得意起來。

    老人又翻了三四頁,再度叫出一個名字。

    “陳琦。”

    這回出來的是個四十來歲的老書生,也是朝着老管家一拜,卻引發了人羣中更多的喧鬧。

    “都這個歲數了,居然沒有被特奏名。”

    “你們也想多了,特奏名啊,那首先得過了解試,還得多次在省試中落第纔行。陳琦不過考了兩次省試,今年連解試都爲得中,如何能做特奏名。”

    “真是個可憐的書生。

    ”

    感慨也只是暫時的,當陳琦被老管家分配了四本書,喝八十文酬勞的時候,人們終究還是多了幾分羨慕。

    “到底是讀書好啊,這等舒服的差事,也就他們能做。八十文錢,乖乖,這得咱們出臭力氣一兩月才能賺回來吧。”

    當陳琦也站在周子文身邊的時候,這傢伙總算是將得意的目光從沈耘身上收回。

    取而代之的,是對陳琦濃濃的羨慕和嫉妒。

    至於剩下二十一人,眼睛則牢牢盯着老管家那不斷拿起紙張的手。

    終於,輪到了第三個被選中的人。

    “呂芳。”

    莫要聽着名字是個女的,實則自沈耘這邊走出來的,恰是一個身體健壯的傢伙。

    銀瓶兒看了看沈耘,又看看了已經在拜謝老管家的呂芳,低聲對沈耘說道:“阿舅,這傢伙真的是個讀書人麼?”

    沈耘頓時笑出聲來:“丫頭,莫要以貌取人。”想了想,腦海中還真有呂芳這傢伙的一些信息,於是乎繼續說道:“你莫要看他這般熊腰虎背,實則人家讀書更爲厲害。”

    “早上咱們看過的榜,上邊就有他的名字。若是不出意外,只怕這位過些天就要趕赴京師,來年春闈,進士榜上也有很大可能出現他的名字。”

    銀瓶兒嘴巴張的老大。

    口中喃喃自語道:“這麼厲害。”

    到底是少年得意,能參加省試,自然也多了幾分傲氣。不比其他人躬身相拜,呂芳走到老管家面前,只是一拱手,言語到算是客氣。

    饒是如此也足以讓銀瓶兒羨慕。

    “阿舅,你什麼時候,也能到這個地步?”

    沈耘笑了笑:“快了,三年後吧。”

    小丫頭顯然不是很滿意這樣的答案,但也知道科考就是三年舉行一次,想要有呂芳這樣的地位,確實沒有任何捷徑。

    得知對面這個似武將勝過讀書人的傢伙,居然要參加明年的省試,老管家的態度也放低了不少,第一次點頭示意,而後以平輩的口吻說道:“既然呂公子即將趕赴京師,那便替我家主人抄一卷《道德經》,紋銀三兩,權作潤筆。”

    道德經才洋洋五千言,便要三兩銀子,合三千文錢作酬勞,這簡直就是變相的慶賀送禮。

    呂芳這是倒是放下傲氣,很是客氣地再度朝老管家拜了一拜,這才站到周子文身前。

    此時的周子文已經沒有了方纔的傲氣,見呂芳走過來,連忙讓開位置,滿臉堆笑地朝呂芳一作揖,哪怕是被人家無視,也沒有露出任何一點不滿。

    看到這前倨後恭的一幕,沈耘眉頭皺了皺。到底還是舒展開來。

    因爲,老管家此時叫到了他的名字。

    “你的字很有意思。”

    這是老管家第一次出口稱讚,就是呂芳都沒有得到這樣的殊榮。人們第一時間看向的不是沈耘,而是躲閃在呂芳身後,縮頭縮腦的周子文。

    二人的矛盾在老人擺好了桌子就產生,一直以來,都是周子文擺出高高在上的態度,而譏諷的對象正是沈耘的字跡。

    可是,他都沒有得到老人家的讚賞,卻被沈耘得了去。

    似這種逐個的品評,往往越到後來要求越高,如今老人已經看過了整整二十人的墨跡,卻依舊對沈耘保持高度的讚揚,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他周子文的水平,與沈耘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沈耘此時卻一臉的淡然,似乎結果早就在他心中一般,附身一拜:“謝過老丈誇讚。”

    “唔,觀你先前書寫,筆走龍蛇遊刃有餘,十日內五本書,潤筆權作百二十文。”

    “咦。”

    這是比陳琦都要高的酬勞,但讓人們更爲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頭:“我家主人尤愛書法,想來見了你的字,定然會見獵心喜。呆會到了府上,你且寫一副墨寶來,老漢我自作主張,與你二兩銀子潤筆。”

    沈耘心頭一動,性子跳脫的銀瓶兒早就開心地跳了起來。點點頭,再度朝老管家一拜,便走到呂芳身邊站定。

    相比眼神中濃濃嫉妒的周子文,呂芳倒是淡然很多。

    畢竟字寫的再好,科考失利,終究還是要泯然衆人。

    沈耘與周子文,也不過就是在成紀縣攪動些風雲罷了。他卻能夠參加省試,仕途有望。

    剩下三張紙,老管家再也未曾錄用一人。見僕役們已然撤了桌子和紙筆,向沈耘四人點點頭,便徑直往另一條街一座府邸行去。

    銀瓶兒連忙跟上,臉上去滿是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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