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會兒花流霜回來,老遠就呼她:“這不是琉姝大侄女嗎和劉啓一起回來的”
章琉姝看到她,就想起劉啓的斑斑劣跡,告狀說:“劉啓阿媽。劉啓受了傷,他往外跑,好幾天都不回營地,把我阿爸氣得半死。他還喫生肉,說他阿爸天天讓他喫我阿爸可疼他了,說他長得誰都不像,就像他,見他就像見了失散的兒子,可是他盡氣我阿爸。讓他當個少值令,他還鬧告小。”
她嗚哩哇啦嚷了好大一陣,說:“他屁股也被人射傷了,捂着屁股回來的”
花流霜往裏面瞟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噢。是嗎你阿爸沒有好好管管這孩子就是這點不好,跟人打個架吧,吃了虧也不敢回來說,都是往外跑。你先回家吧。我好好問問他,啊”
章藍採想着自家的小孩跟着自己哥哥出去打獵,家裏大人個個放心,卻不是受傷就被人射屁股,也感到格外氣堵,歪着頭責問:“你阿爸就看着他被人欺負疼他,是這個疼法麼”
章琉姝不敢說怎麼回事,心裏既大爲後悔又爲阿爸委屈,奮起嗓門嚷:“我阿爸疼他疼得要死,要把他當兒子養。可他真的犟得很,倔起來就走,也不肯跟人說。”
章藍採回轉過身,粗手大腳地亂動器物,藉以表示自己的十二分不快,繼而,她冷言冷語地說:“你阿爸要是真疼他,把他當成兒子養,人家敢碰他一指頭麼去。去。回你家去。少在這兒煩人。”
章琉姝正要和她吵架,已經被花流霜揣住手掌,摶團來暖和。
花流霜嚷章藍採說:“你看看你,這侄女還瞎話不成”
章藍採依然沒好氣,盲目大嚷:“仨孩子剛剛纔進去。這都在眼跟前,我說問就問是瞎話是實話問了還不知道你回去給你阿爸說,就說是你阿姑說的,要他趕快把射劉啓的那野孩子逮出來”
花流霜用下巴往屋裏一揚,說:“他那兒子不像話得很,哪次不把人氣死上一回你也在。好啦。好啦。侄女大老遠的回來,冷不冷,累不累,你都不問一問呀。”說完扯了章琉姝嚷:“你看這手冰冷、冰冷的”
章琉姝被她洋溢的熱情打動,不知不覺隨她來到隔壁。
花流霜回過頭來,在章琉姝的頭上左右挑揀,笑吟吟地拍了她的手背大讚:“哎呀。這幾天不見,都出落得跟花兒一樣。”
章琉姝都快被她誇紅臉,再看她回身選出好幾樣精緻絕倫的首飾,一邊留心地瞥眼,一邊推辭說:“阿姑。我好多首飾呢。”
花流霜嗔道:“多了就嫌棄阿姑的啦”
她把一付二章戲珠的扁方放到章琉姝面前,笑道:“我給你帶上這個,你比着鏡兒看看”章琉姝不等她戴,已經被幾顆光芒四散的大珠和兩尾剔透的瑪瑙色遊章吸引住眼神,不由自主地張大眸子,瞳孔幾乎被可碼映滿,連聲讚歎說:“太漂亮啦。”
花流霜把她拉到銀鏡跟前,戴上讓她自己看,而後再拿出一枚淺桃色的榮華簪,那是晶潤美玉雕琢而成,從外到內,一瓣一瓣,白裏漸紅,越發透紅,直到花蕊收縮成絕美桃紅,間雜以五色珠寶,璀璨奪目,奪盡桃豔而更增潤澤。
章琉姝一看就覺得是無價之寶。
她心口怦怦直跳,連聲問:“阿姑。你怎麼有這麼美麗的榮華簪”
章琉姝大喫一驚,問:“這原來是劉啓家的傳家寶啊”
她連忙說:“你當時也不認得他阿爸,萬一他就光有這一件寶貝呢”
花流霜笑道:“後來我也這麼想,那是後悔也來不及可別說,這他阿爸還真不是咱女人能看得準的,你說是不是”
她拍掉章琉姝要摘花兒的手指頭,嚷道:“遲早也是你的呀我當年一點也不瞭解他阿爸,不能跟你比呀。你和劉啓青梅竹馬,應該知道他這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將來長大會不會對你體貼劉啓吧。有時候也不是人想的那樣,一起去打仗的人那麼多,若是論功勞,他輸大人了麼若按他和章擺尾約定的兌現,他現在有幾萬匹馬,擁有了小勿魯斯都不在話下吧。他的將來,你就看得準麼”
她笑吟吟地插了章琉姝一頭珠翠。
章琉姝也因爲自幼抱貴,沒拒之門外的誠意和習慣,對着銀鏡撓首弄姿。
正高興着,章藍採送了一大碗熱奶茶,悶聲看着,責怪花流霜說:“你哪來這麼多首飾,看把她給慣的”
她瞪了樂滋滋的章琉姝好幾眼,說:“我剛問過劉啓啦。他還真是不肯說。一開始跪着,我嚷兩句,他阿爸饒了他。他就屁股朝天地趴着。大小兩人嚼着耳朵不知說啥。”
他倆送走章琉姝,回到屋裏看劉啓。
劉阿孝和花落開也已經被打發不見,只有父子兩個說話。
她們不動生色地站住,只聽到劉海呵責道:“把你放到牢裏,那是我的疏忽既然你那麼喜歡放牧,甘願不務正業,阿爸是不會留下任何財產給你的。你養好傷之後,就去放牧吧。”
花流霜和章藍採都格外喫驚。
花流霜剛還爲劉啓花費鉅萬,不由暗暗蹙眉,懷疑他在嚇唬劉啓。章藍採卻無故激動,大吼道:“他可是你唯一的兒子”
劉海笑道:“他自己願意。他自己願意的事,你們說不也沒有用”
劉啓心有疑竇,嘴巴不自然地伸長,卻並不作遲疑,連連說:“好男不喫阿爸家。說話算話。”
劉海看得他一眼,輕輕地敲着炕沿嚷:“光說話算話不行,還得立下字據”
花流霜越來越確定他父子之間的話題嚴肅,冷冷地說:“你瘋了你養兒子讓他去放羊”
劉海沉沉一笑,說:“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就像是惡狗棄家,虎大別逐。他既然願意做個頂天立地的。他父親只好成全他。”
花流霜仍然不大相信,只好跟着往下嚷:“劉啓。你要真去放牧”
她黑着臉威嚇說:“咱可先說好。家裏的人不允許帶走半個。喫不飽飯也不能回家磨蹭,娶不上媳婦要自己去搶,捱了刀,屁股再釘箭,也沒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