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工夫,搬挪妥當。【w  qu 】衆人都上了馬兒回家,喊也喊不住。

    看着他們走遠,劉海回到院子給牲口添了一通料,便到屋子裏小憩。只喝了杯清茶,他就止住在土牆邊大喊的趙嬤嬤,自己去拎那隻忘家的“小鳥”。

    過了門前的土坎子,拐了幾個彎,有一塊空地。

    劉啓正坐在一堆沙上和幾個年齡相若的小孩丟石頭。旁邊幾隻綿羊腿下已滾了幾個指頭大小的石頭塊,引出“咩咩”的抗議。

    這隻五歲的“小鳥”是妻子給劉海留下的唯一兒子,既有最純潔無辜的笑容,又有牛車一樣的破壞力,既討人愛,又讓人頭疼,而以這隻“小鳥”自己任人聽了也心疼的嘀咕,那就是“一隻孤零零的可憐小狼”。他和夥伴們一起玩的是一種訓練孩子眼力、手力的遊戲,規則非常簡單,便是拿手裏的石頭去丟遠處的石頭,丟中爲贏,贏到最後的往往帶着一大堆的髀石回家。

    劉海饒有興趣站在遠處看,見兒子在分別的數月裏又長高了少許,是唯一沒有掛着鼻涕的一個,嘴角升起一絲笑意。

    這些孩子也多是家中常客,丟石頭的本領都在劉海面前展露過,輸贏並沒太大的懸念。那個經常被兒子稱爲“屁牛”的小孩又輸紅了眼,仰天大喊大叫一陣。他爬下坡子,抓住一隻綿羊盤着的角,不顧羊又叫又甩,騎上去揮舞木刀,嚷道:“劉啓!我帶你去找王小胖,他輸了給糖葫蘆!”

    另一個瘦一點的小孩立即響應,一骨碌滾下去,揀了石頭就要走。

    劉海看也不看,就知道兒子義不容辭,果然聽到“好”了一聲。

    也許該給他啓蒙了,無論是讀書習武,劉海正盤算着自己的打算,卻見到那邊昂昂要走的兒子突然跳到唯一的女孩——羅丫那兒,褪掉她的褲子。兩個幫兇聽女孩兒“哇”地大哭,哈哈嘲笑,發覺劉劉啓的阿爸往這兒走來,便使勁地提醒劉啓禍事臨頭。

    劉啓卻不信,聽到熟悉的喊聲才剎那間豎立耳朵。

    他帶着惹禍後的膽怯,見不得阿爸,也不管自己心裏有多想,看也不看地往一條小巷子裏跑。兩個虎假虎威的夥伴遲疑了一下,也緊接着往那邊的巷子裏逃去,隨後又回來拉扯綿羊。

    ※※※

    劉啓腳板上打油,一路過斷土牆,翻門檻,一跳到嬤嬤面前,害得嬤嬤閃了一閃。他本來是要跳到屋子的最裏面、最不容易找到的炕頭,但在經過那小女孩面前的瞬間卻一改唸頭,“嚓”地剎住腳,折着身子回來喘氣。【w  qu 】面前的小女孩子用一雙驚訝而又害怕的黑眼睛追轉着看捲了一陣小旋風的劉啓,小手緊緊拉扯住手邊大人的闊褲,柔弱的身軀還在顛搖不已地動,就像早春時發在懸崖上的一嫩枝弱梨花。

    迴轉頭的劉啓就好象被黃風吹沙進眼,心想: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小孩,這是一隻卷尾巴的小貂怪嗎。

    趙嬤嬤得了機會,一把拽住他轉身時蜷在背後成小翅膀一樣的胳膊,問他:“這是怎麼的了?!又和人打架了?!”

    劉啓連連搖頭,晃晃地伸出食指,去摸已經抱着嬤嬤的腿躲去背後的小丫辮,嘴巴里問:“阿奶!她是誰?”

    劉啓雖然猛跑,但比起大人的步子快不了多少,正問嬤嬤陌生小女孩長短,一擡頭,阿爸已經表情嚴肅地進門,自知逃跑不及,見小女孩怯生生地叫了聲“伯”,躲到嬤嬤的腿後,連忙笑眯眯地勾起嘴角迎接:“阿爸~!我昨天一點也喫不下飯,跑出去看一遍又看一遍,等到天黑了,你還沒有回來!”

    嬤嬤看劉海一臉不高興,覺得劉啓在外面惹了麻煩,咧嘴笑:“天天念着他阿爸,和念看熊瞎子捉蜜巢一樣多。”

    的確無氣可生,但他還是覺得做父親的不能縱容、嬌慣,便板了面孔,心平氣和地追究劉啓欺負別家小孩的事兒,說了幾句,再打量一看,見那小子眼神轉過,把興趣轉到一隻鐵殼蟲那兒去了,捏了蟲子就嚇唬湊在旁邊的小丫頭,頓時拿巴掌蓋上。

    他教訓了幾下,這就把兩個小孩拉在一起認識。劉啓早就對這個可愛的、一哭起來連眼淚都呈粉紅色的“小動物”生出興趣,可總歸捱了打,有必要憋着舉動博取別人的憐愛,直到等劉海出門給一些親戚送些特產,順便打聽一下好的先生後,才顯露自己的熱情,只是他一個勁熱心,阿雪卻對他黑泥上抓蟲耿耿於懷。

    天要黑這陣子,家裏已來了許多客人。

    這些人多是護衛和走販,有些是這次一起下關的,有些不是。他們結隊結社,商路謀生,漸以劉海爲首是瞻,閒來無事的時候過來坐坐,探探生意,絮叨感情,而逢到出遠門回來的日子,是要不醉不休的。

    稍晚一會,劉宇也用一匹小馬馱來了老遠就喊他“阿哥”的堂弟劉阿孝。

    半路上,劉宇去了自家的牧場一趟,耽擱些許路程,卻只晚回來半天。

    他一進門,嘈雜頓時少了很多,得益於商路上的威信,客人們對這個驕傲、兇狠的青年敬畏非常,不少大漢腆臉巴結,雖被他冷臉迴應,亦是畢恭畢敬。

    劉阿孝和劉啓同歲,一到就被劉宇攛掇着比個子,害得劉啓不得不應付一大堆人的熱情,偶爾才能分神,盯着那匹三尺不到的小紅馬看。這種矮種小馬很不常見。大人們也覺得希奇,不時替換着上去看個新鮮。但看歸看,他們口裏都看不准它的價值,紛紛說:“只有小孩才能騎。跑着玩行。”終於,有人問被衆人簇着的劉宇,說:“二爺,這是咱牧場養出來的廢馬吧?”

    劉宇抿笑一下,淡淡地說:“這是給孩子練習騎術的特種馬,放到關內名閥裏,也就是那些貴族公子哥才騎得起的。”說完,他曲着身子,撫了一下馬頸,又說:“這種馬,頸上越纖越漂亮,也越值錢。”

    劉啓羨慕死了,光想想騎着這樣一匹小馬溜達到街上的感覺,眼睛就要滴出水。他膩西西地上去給二叔獻殷勤,爲人着想地說:“把你家的馬放到我家養吧?!這樣你們家就能省下好多草料!阿弟要騎的時候來騎就行了。”周圍的人聽了都笑,有的說“不偷騎纔行”

    ,有的說“乾脆也讓我們家的馬放過來養吧?”面對一羣叔伯的奚落,又得知二叔帶回來兩匹,自己和劉阿孝一人一匹,劉啓硬挺幾下就扛不住了,只好帶着劉阿孝往柴房裏逃。

    兩人到了柴房,看嬤嬤和兩三個幫婦正在忙,就和拿了個細木條挑乾草的飛雪坐成一線,抱着腳相互看。

    但坐了一會,劉阿孝忍不住問:“阿哥,她是誰?”“我的阿妹。一個阿爸,不一個阿媽!”劉啓按自己的理解給他解釋說。劉阿雪聽在耳邊,嘟着嘴巴想。嬤嬤則忙裏偷閒,給旁邊的婦人笑着說:“你看看,這小子還跟人家一個阿爸,不夥一個阿媽?!”劉阿孝也打一旁得出自己和劉啓的關係,糊里糊塗地說:“那我們倆呢?一個阿媽,不一個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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