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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意呀。

    男未婚,女未嫁。

    花倩兒的臉刷地紅成一團。

    一個亂叫的孩子被同伴抓哭了,母親只好提着他出去,站在門邊喊他阿爸罵。罵到一半,她回頭給屋子裏的人說:“是老二家的妻子來啦。”

    一直在人堆裏,被笑顏淹沒的趙嬤嬤爬起來,慢吞吞地跨到外面,把一個女人從門外接過來。這個女人和問候自己的人搭了幾句話,就往花倩兒身邊走去。花倩兒不自覺地往她身上看,見她穿了一身白色的琵琶襟袍,上面滾着綠寶絨緞,沁着細小汗珠的皮膚呈現粉紅色,面容裏揣了幾分溫潤,不自覺地把主人從外面的男人羣中升了一級。

    女人隔着人,遙遙給花倩兒說:“今上午,他阿爸說完他二叔,就出鎮去找那輛載過他的馬車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這他二叔又不在,就讓我跟你一起接劉啓吧”

    “不讓接。要是讓接的話,早不去了”屋子裏的人紛紛替花倩兒回答。

    “不是的。”花倩兒糊里糊塗地接一句,只求脫離衆人的包圍,就帶着劉啓的二嬸往外走,告訴她怎麼回事兒。他們一人一騎,邊走邊傾心談天,出鎮的時候已經像認識好久的朋友一樣。

    很快,花倩兒就知道她叫錚燕茹,是黨那人,就從她那兒開始說服。黨那人有跟隨薩滿修行的傳統,說服她同意的過程一點也不困難。

    兩人走了一圈,在傍晚來臨一路折回家時,錚燕茹已經要自告奮勇地打頭陣了。此時,家裏的親朋散過有一陣了,剛剛到家的劉海聽完趙嬤嬤學話,什麼話也沒說就出來了。他扯了阿雪走在門廊邊,一起看劉阿孝逗他的小馬,聽劉阿孝就什麼是“薩滿”問個不停,便細細地解釋給他聽。

    錚燕茹帶花倩兒進來,不聲不響地呆在一邊,就聽他說:“薩滿就是一些拜神的人,和巫師一樣。好多有病的人家都會請薩滿來治病,難道你沒見過”

    “我見過。”阿雪說,“長着鬍子,抱一個箱子,一來就捏我的胳膊。”

    “那是郎中薩滿大多是靠跳舞,做法式來治病的。比如:有的小孩病了,他們擡頭看來看去,發現樹上飛了一隻烏鴉,就告訴別人說,是這隻烏鴉作怪。”劉海說,“誰能告訴我,他和郎中不一樣的地方”

    “郎中捏胳膊,看舌頭讓我們吃藥。”劉阿孝說,他扭過頭來,還順便叫了一聲“阿媽”。

    劉海這才留意到錚燕茹正帶了花倩兒站在一邊,這就招呼了一聲,喊劉阿孝說:“看着你阿妹,別讓你的小馬踢到她。”

    說完,他就喊了一聲趙嬤嬤,讓她添飯,自己則帶着兩女往堂屋裏走。

    薩滿通常會有三種,一種是族內薩滿,他們以口頭的形式記下祖先的足跡,恩仇變故,風俗習慣,族親分枝等等,負有傳承和預測的職責,不打仗的時候,代天言事,權力都有可能超過族長;一種是投到有稱號、有地位的薩滿門下,經過各種修行,最終獲得薩滿稱號的人;而最後一種則是精神不太正常,自稱被鬼神託體的人。

    花倩兒從他剛纔的看法中確信他對所有的薩滿都無好感,遲疑了一下,見前面的兩人回頭,就掩飾說:“我在看房子,這房子怪怪的。”

    “噢這是我們雍族人的式樣,又叫燕檐子,是一種榮譽的象徵。以前鎮上有很多,不過漸漸都廢了。”劉海指了一下,隨口解釋給她說。

    花倩兒也是雍族人,心中涌出親切感,不由站住不動,問:“這就是常說的勾檐飛角”

    “關外沒有燒製的磚瓦,撐牆的樑架,斗拱也不行,難以造出靖康式的屋頂。這房子只是一種模仿。不過是在中間壘了一堵厚牆,建造時把幾個樑架分別架上,然後用竹木相互套,撐起編織起來,淋過粘泥的茅草而已。”劉海說,“鎮裏不是建了個烏樓嗎那纔是”

    “阿哥親手建起來的這房子”花倩兒聽得入神,忍不住傾慕地看着他問。

    劉海搖了搖頭,誠懇地感激她,引到屋裏連忙請坐下。

    此時,錚燕茹倒忘了與花倩兒約定的同仇敵愾,走到他身邊問了另一件事:“哥。他這次走,什麼時候能回來你讓他帶上我,讓劉阿孝跟着阿嬸。他都不肯聽。會不會是外面有別的女人”

    “我也在奇怪,應該不會吧”劉海說。

    “那要是有的話呢”錚燕茹追問道。

    “你說他兒子都這麼大了,我能怎麼樣他今天說了他兩句,不許他因劉啓的事添亂,這可好,跟我也生上起了。”劉海無奈地說,“他的心也不在女人身上。你擔心也沒用。”

    花倩兒見他們講到家事,而自己一句也插不上,不禁看着天色發愁,心說:“此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還真要在這裏喫飯”她正尷尬着,見飛雪拉了個金屬環翻過門檻,到處套木羊凳子的腿,連忙找這翻木羊的傢伙說話,也好避免去聽他們談的家務事。

    錚燕茹好不容易把傷心、負氣的話講完,依然沒有想起要替花倩兒問,反弄了一點奶茶,在門口問劉阿孝餓不餓,渴不渴。

    花倩兒正不知道到沒到自己給劉海明說的時機,聽到他給自己說:“你要說服我送劉啓跟着龜山婆婆修行我是不會答應的。”

    “爲什麼”花倩兒問。

    “孩子只有放到廣闊的世界裏,才能好好地成長。”劉海看了花倩兒一眼,他見對面的女人頰浮桃雲,健康的臉龐端如舒秋,柔和的黛眉下窩盈了輕輕顫動的眼波,雙眸如鹿眼般柔順,不自覺地被她的容貌吸引,但見她也盯着自己看,還是立刻移去一邊,說,“我只能謝謝龜山婆婆的好意。”

    “真的是這個原因嗎”花倩兒問。

    劉海點了點頭,說:“而且。他需要學習禮、樂、射、御、書、數。這是我們雍人的傳統。”

    花倩兒盯住格子的畫像,被他提前就回絕不服氣,便說:“是你不相信長生天吧爲孩子想想。他有了龜山婆婆的傳授,長大後會得到別人的尊敬。而龜山婆婆是章家的長者,可以給他庇佑。”

    “可孩子需不需要這種庇佑呢”劉海說,“我不是不相信長生天,也不是不相信她愛劉啓,更沒理由不相信她可以爲孩子找到一個好的出路。但我得讓他保留他父祖認可的方式。我是他父親,也有這個責任。”

    花倩兒只好把自己準備好的話吞到肚子裏

    。她敢確定,要是換作普通人,那家人已經感激涕零了,不由覺得這男人固執,便說:“你還是想想吧。我明天再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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