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寶法一眼看去,心裏想的和陳良一樣。【w  qu 】

    但他和陳良不同,因爲薩爾蔑阿哥的託付,是死要見屍的,便在出事的地方找。正焦躁着,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哥!”

    章寶法扭頭看去,身旁的男人卻已大笑。

    原來薩爾蔑摟着兩條腿,一絲不掛地蹲到草後。

    章寶法又氣又怒,粗聲訓斥:“你惹誰不行?惹他?!別說他扒你的衣服,就是要你——一個俘虜的命,誰又能爲你說得上話?”

    薩爾蔑嘆氣解釋:“哥!我就是想見可汗大人,這些馬和奴隸是我出面收攏的。帶着馬和奴隸投降,那和俘虜可是天壤之別呀,誰能知道他的家世強硬,連可汗的馬都敢奪,他這不是等於搶可汗的馬嗎?”

    章寶法對劉海並無不滿,打發手下去尋些衣服,只是擺手嘆氣,說:“知道不?那誇肖野章當初在老爺子面前多紅,請無不予。可誰知道一轉眼,老爺子就看上他阿爸了,不但殺了誇肖野章來收買人心,還把我一房姑的養女嫁過去。那小妹子可美得很,不知道饞壞了多少族裏的年輕人!”

    說完,他又絮叨:“人家人也實在,更爲族裏立下過汗馬功勞,理所當然被雲嶺器重。這孩子倒不是依仗誰,那是愛財愛的,你這是犯到他手裏,你知道不?”

    說完了,手下也拿了衣服來到。薩爾蔑穿上才問:“我阿哥怎麼樣了?”

    章寶法略有些快慰,心想:你還知道問問你阿哥。

    他搖搖頭,說:“仗打半晌了。別的我不佩服,就這個打仗,章擺尾沒的說。見他和你阿哥逢了對手,我也沒往輸贏上下論。這還正合計,兩虎相爭,豈不一傷?準備讓你去援軍那兒喊幾喊,逼你阿哥棄暗投明。”

    薩爾蔑搖搖頭,說:“阿哥!你得信我。我阿哥他壓根就不在乎這些馬,只是不想在自己手裏丟掉。不過,即救他又能大獲全勝的法兒不是沒有,你帶我去見將軍,我跟他說。”

    章寶法不信,問:“說什麼?”

    薩爾蔑說:“將軍守得準,戰線拉在葫蘆口上,倘對着援軍放馬,以精銳掩殺,必可獲勝!”

    章寶法突然發覺他的眼神裏透着以前看不到的自信,便定定地看着他,說:“戰前沒什麼犒勞勇士的,章擺尾早就把馬規派了。此時放馬,失信於人,就是勝了也不可取。”

    薩爾蔑笑道:“何不以借用劉啓的那一半?既然他搶了可汗的馬,便再以可汗的名義借來,戰勝之後,他父親總不至於去討。【w  qu 】”

    章寶法體味了一下,皺起了眉頭,問:“你不是和那小子槓上了吧?章擺尾會不會聽你的我不知道,但那小子肯定不會願意。”

    薩爾蔑怕自己沒有機會表現,又說:“讓他父親願意就行了。我怎麼會和一個孩子慪氣?死馬總比過死人。”

    然而,他沒有說服章寶法,正期待着見到章擺尾時講給章擺尾,消息傳來,章擺尾的人馬反被薩林黑闊驅趕的牛羊馬匹衝散隊伍,而今,阻攔敵援的前路戰線業已難保。章寶法出於責任心,帶人前往聚集,他也只好跟着。趕到半路,消息又到,說是敵援急急撤退,薩林黑闊只好丟棄牲畜,不顧而逃,被殿後的猛人射成刺蝟,其餘部衆折回,已經向前路人馬投降。薩爾蔑聽完大哭。

    他由章寶法陪着去到前路,一問脫身的從人,方知猛人射薩林黑闊並非誤殺,而是奉了紅日可汗的命令。

    章寶法心裏也不舒服,默默地聽一會,猛然覺得薩林黑闊實爲自己而死。

    這時,一個一臉淚水的猛人泣不成聲地告訴他:“爺。首領大人託我告訴您,爲他照料薩爾蔑,不要讓他可憐的阿弟像個孤雁!”

    章寶法向薩爾蔑看去,見他仍在大哭,忍不住怒吼咆哮。

    ※※※

    小勝之後就是大勝。

    紅日可汗敗退時中了劉英的埋伏,自盡身亡,他的長子——完虎力迫不得已,率衆投降。章維見大局已定,便讓章擺尾,餘山漢等雜牌軍繼續北上,而自己引兵而回,料理家務。不甘心的戰士們開始在草原上尋找獵物。

    他們追到猛原,都瘋了一樣,闖入羊羣,殺去反抗的男人,搶掠出財物,幹盡能夠幹出的所有壞事。無論是有沒有參戰的部落人家,碰到蜂擁而來的他們,要麼轉移,要麼敗北。

    劉啓隨着大人北上作戰,不日已抵達頓河達林格里奇,要和那裏的馬隊合擊達林格里奇千戶。可當他們迂迴到敵後時,戰爭已經結束。原來,達林格里奇千戶瑪林嘎達欺軟怕硬,因受人蠱惑,見來犯之敵零星可欺,殺了幾個落單的騎兵,惹禍上身。

    稍後,他清醒過來,便捨棄治下百姓,涉河而逃。

    劉啓和劉阿孝跟在逢術左右,正取笑瑪林嘎達如何不濟,見到了戰後的復仇。

    一行要被趕到河邊的俘虜迎面走來,有男人,女人,也有老人和孩子,神色黯淡,個個如同羔羊,被一根很長的繩子牽着,默默低頭走路。【w  qu 】騎馬的戰士揮着刀子,凶神惡煞地趕在後面,毫不手軟地落刀。

    陡然,幾名穿插的騎士突然頓住,原來一名騎士突然落馬,被他擄在馬上的猛女掙於馬下,苦於無路,迎着劉啓等人的面奔去。

    女子身上的衣服都已爛掉,如同溺水掙扎一樣扭跑,卻不呼救,大概知道無人會救她。

    劉啓分明地看到她眼中的恐懼和額頭的汗水,正默默爲她祈命時,一隻羽箭釘在她的背上。她依然還在向前奔跑,到了劉啓的馬頭才倒下,但眼神的仇恨和獰然許久未散,而背後的手裏,仍握着一柄沾血的小刀。

    一個狂奔的騎士吼到跟前,捲去了屍體的頭顱。

    隨後,他哭一樣衝到俘虜堆裏,一陣亂砍。血濺如潮。劉啓眼睛不住地跳,只是默默地叫:“她殺你的親人,不是因爲你們殺了他的親人嗎?”

    “反正也要殺的!”一人大喊,“攔住他,趕到河邊再殺!”

    劉啓心裏發寒,連忙問:“阿叔,這些人!全部殺完?”

    逢術看他大驚小怪的樣兒,故意問他:“你怕了?”

    劉啓冷冷地哼了一聲,叫上劉阿孝,扭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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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他沒有去看殺人的場面,但睡到夜裏,卻分明地聽到雷動的哭喊。他起來,走出營帳,發現武士們都在睡着,空空無人的營地只有狼煙。回來躺下又睡,接着又聽到哭聲,出來還是空無一人。再睡,還是睡不着,只好走到頓河邊,聽它拍打着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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