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啓倒沒事兒一樣,攤着倆手掌爬起來,邊往東邊的垵屯子去,邊說:“就你憨忽忽的,倒比我還在乎了!”

    他一邊嘟囔,一邊吆喊,惹得逢術更沒好氣。

    逢術便告訴他:“別叫了。八個人擡張牛皮!?被我趕走了!”

    劉啓愣了一下,立刻說:“可我的羊還沒發呢?”

    逢術和劉阿孝被劉啓的討價還價折騰得尷尬,章血便在劉啓身畔忙碌,學樣兒一樣用羊皮記下自己每日的收穫。

    他認準了飛鳥,纔不管什麼揮霍不揮霍呢,一路小跑地跟上劉啓,問他:“是不是要找到他們,把羊發下去!可不好找呀?”

    章琉姝、錢串串、曾格絮絮三個女孩子也沒幾處可玩的地方,****趴在劉啓墊滿皮子的軟車,亦驚亦乍地算飛鳥賺了多少錢,算累了,一伸手,要喫要喝。這會兒,她們笑也笑夠了,就一起論劉啓的變化。

    章琉姝有自己的先見之明,喊了逢術一聲,問:“阿叔,他不再是那個吝嗇的劉啓了,你怎麼一點也不高興?”

    逢術搖了搖頭,說:“不太對勁!”

    章琉姝認可,說:“是不太對勁!你說他怎麼突然從一毛不拔就變成了揮金如土了呢?該不是中了邪吧。”

    “纔不是呢?”劉阿孝說,“我看,一定和‘老虎報恩’有關。”

    衆人到底也沒有弄清劉啓爲什麼老提那個“老虎報恩”,只覺得他好折騰人,時而也攛掇別人講來。這會被劉阿孝一提,也覺得劉啓的變化是從“老虎報恩”開始的,一琢磨就恍然。逢術長嘆了一口氣,給幾個孩子說:“我是明白了。他是想讓猛人報他的恩。這個傻孩子,怎麼想不開這個呢?他怎麼就覺得敵人記得他的好呢?”

    章琉姝“噢”地氣憤,說:“看他那點出息!他什麼時候能像個男孩子,一點也沒有疾惡如仇的性格?”

    曾格絮絮和錢串串卻已被“老虎報恩”毒害,猜測猛人能用什麼報答劉啓。逢術和劉阿孝都沒有心情聽的,他們覺得這樣的想法骯,便決定立刻動身,去抓劉啓回來,問問他,是不是想換取猛人的報答,才忍疼割肉的。

    他們找到劉啓的時候,劉啓已被馬奶酒泡醉。然而,猛人圍了幾圈,仍向他敬酒。他們看到尋找劉啓的幾騎,猛地一肅,讓開一條道路。逢術用眼睛一掃,見老少人頭足有上百人,渾身涌了後怕,連忙搶到劉啓和章血身邊,一手拉了一個,大喝:“跟我回去!”

    “是阿叔啊。喝酒,喝酒。”劉啓拿着酢就往逢術臉上杵,笑道,“奶酒可是好東西,不分敵我,喝到誰肚裏,誰舒服。戰爭是紅日可汗挑起來的,和平民阿克有什麼關係?你沒聽說過弔民伐罪嗎?現在仗打也打完了,首惡已死,就一起喝酒吧!”

    逢術一把撥了他的酒,挾了他,牽了章血,就往外去。半路里,一個乾結的老人拱到他面前,拉了他的手臂,請求說:“讓他在這裏睡一宿吧。你放心,要是哪個人忘恩負義,長生天也不放過他!”

    逢術眼看幾個摟着大袍子的髒少年吆喝:“長生天又降生英雄了!”

    不自然地笑了一笑,說:“他一碰酒就發瘋,改天我陪着他,和各位喝酒!”

    老人信了,激動地問:“他的阿媽是我們猛扎特人吧?”

    逢術實在想不到老人竟有這麼一問,“恩”地應付一聲就往外擠,告訴說:“他給你們說的。”老人猶在身後大喊:“我知道。他阿媽是我們猛扎特人,他——血液裏,奔騰了天驕的驕傲……”

    他也是靠戰士的掠奪發財的,又送到猛人手中的牛羊也沾滿血腥,可爲什麼猛人會這樣歡迎他?

    逢術想不透,也不相信會沒有猛人看透這種寄生關係。

    他又看了看劉啓,而醉了的劉啓仍停也不停地給他說話,從在猛人面前輕鬆射中羊顱骨的眼窩講到自己喝了多少酒。

    逢術不相信地問他:“劉啓,就這麼多?”

    劉啓掌握不住力氣地點頭:“就這麼多。”

    逢術問:“那他們怎麼不讓你走?”

    劉啓傲慢地指指自己的心窩,說:“他們看到了!”

    逢術覺得他的意思是說,別人看到了他赤袒的真心,便嘆了一口氣,道:“我真不知道你怎麼了。你一天到晚地嚷,難道真相信老虎會報恩?”

    劉啓點頭,說:“當然相信。老虎也有心!何況他們不是老虎。紅日可汗沒有別的本事,欺壓他們欺壓得太厲害,只要我們寬容他們,他們就都是我們的百姓。”

    “老虎有心。老虎是有心……”逢術唸叨了幾遍,溫和而又不乏嚴肅地說,“誇肖野章少年時得了場急病,他父親怕是瘟疫,把他丟到荒山野嶺。是我阿爺把他領回家,救活了他……”

    他漸漸傷感,強調說:“結果呢,他回報了什麼?將我們一家幾乎殺盡。劉啓,你要記住!正是老虎有心,他纔要反噬於人,不反噬你,他不就成了條狗?追逐殘餘的敵人,那也不全是仇恨,也是一種敬重,不把他們當狗看的敬重。”

    逢術帶回飛鳥和章血,章琉姝手裏就多了個耳朵柄。她揪了兩揪,劉啓就綿軟到她身上了,一推一晃頭。劉阿孝覺得是自己和阿哥鬥嘴,氣走的阿哥,也不再賭氣,還把章琉姝給的西瓜提溜到跟前,拿刀兒剖開。曾格絮絮拿了一瓣,在嘴邊溜出兩個籽,給錢串串說:“串串,我想家了。早知道不來了,什麼也沒有,西瓜都難喫上!”

    章琉姝也想家了,心神兒不太好,說:“怪我硬拉你來?”

    曾格絮絮連忙搖頭,嚶聲說:“我也想來的。可久了……也該想回去了嘛。”

    一圈的少年人都低下頭,盯着火兒看。

    錢串串也黯然,唸叨:“我也想回家!”猛然間,章血也把自己吊成秤砣的頭擡起來,激動地咧着嘴巴,往南面的夜空一伸指頭,嚷:“誰不想家。我就想——現在,拍馬回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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