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部忍不住了。

    別說他們,受影響的也包括劉海的家族。

    事實上,自方白和楊達貴最後一次登門,把威脅扔出來,他就已經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

    而他也可以肯定,章維在裏頭推了一把。

    打敗猛人,收俘戰馬十數萬,別說區區幾千戰馬,就是三萬、五萬都不在話下,馬太多也不是好事,章維就是故意不給他們。按說直接導致這場戰爭的原因是方白和楊達貴二人的天真,他們以爲通過朝廷影響小李都帥威脅章維,卻不知道沒把章維威脅上,把黨那人逼急了。

    與其說黨那聯軍攪起狼煙與小李都帥對抗,不如說他們只是爲了重開榷場,強搶一些過冬的物資。

    但他們無意中與朝廷的軍隊硬碰了一下,立刻欣喜若狂。因爲朝廷和大棉的戰爭失利,小李都帥的副帥欒起帶走精銳的邊軍西向,備州實力空虛,再加上背後軍糧被劫和大的動亂,在遊牧人心中好似戰神的小李都帥竟不堪一擊,被納蘭山雄的弟弟納蘭明秀打敗。雖然直接領兵的不是小李都帥,但這支軍隊的旗幟飄揚着大大的“李”字,加之納蘭明秀對自己威名的宣傳,消息在草原上瘋傳。

    這時,小李都帥手裏無兵,唯一的稻草反倒是推行“一體防禦”的潢東部族,於是他只能反過來向章維索要救兵了。

    章維視小李都帥爲最後的絆腳石,何況小李都帥吃了敗仗,管轄的州道又發生大規模叛亂,已絕無可能還留在邊帥的位置上,他理睬纔怪。不過小李都帥明着是恩主,他纔不會傻到直接回絕,而是反過來讓小李都帥殺方白,楊達貴二人謝天下,平衆怒,否則“四夷不服”。

    小李都帥一直是備州的定海神針,他若搖晃,則東北搖晃。

    此時,就連內附在北平原一代的乞丹人也敢趁機作亂,圍困屯牙關,把前往邊城的小李都帥都給圈到了裏面。

    備州局勢,遠超人想象。朝廷的軍力全部被西方來的強敵拖住,戰爭又扯出官倉虧空,對備州的局面有心無力,皇帝章庭震怒,啓用小李都帥的夙敵王丹陽北上,王丹陽也曾主軍旅,但新到任上,除了能趁機打擊政敵,藉故逼死已打敗乞丹人的小李都帥之外,軍事上毫無建樹,小李都帥本身就是迫於朝廷的壓力才關閉的榷場,卻因此揹負戰敗之名,被逼致死,麾下心生不滿,王丹陽約束不住,討伐燕山賊,反而被燕山賊打得大敗。

    消息傳回朝廷,皇帝亦不能再撤王丹陽,只好把虧空一案牽扯到庶長子秦綱遣至備州坐鎮,希冀他戴罪立功,力挽狂瀾。

    秦綱一行馬不停蹄到來,受謀臣建議,一到備州就給小李都帥平反,竟上報朝廷,追諡爲“武穆”。

    接下來,他殺方白,楊達貴,承諾重開榷場,令自己老師的兒子朱國壽在魏博以南訓練軍隊,令小李都帥的部將劉成恩鎮守魏博,又讓自己的心腹持自己親筆手書出塞,邀請章維出兵。

    一時雷厲風行,邊關震動。

    雖然燕山賊還在,黨那人也仍在擾邊,但魏博以南卻穩固下來。

    章維左右權衡,加之劉海也有意願,便決定出兵。

    但這次出兵遠不是劉啓認爲的幾天,一走就是好幾個月,先是嚇走黨那人,接着進中原撻伐燕山賊。

    嚇走黨那人,不意味着不向黨那人開戰。黨那人出兵靖康,因爲懼怕小李都帥,那是有備而去,而他們退兵之後,就又是一盤散沙,轉眼已到了春上,困頓的草原人又開始四處掠奪,垂涎中原的肥沃土地產出的富裕財貨,這一次,他們不是再聯合在一起,而是自發地向靖康,向潢東章維部開戰。

    戰事促使中原朝廷需要一個強勁可靠的盟友,他們也就像上次一樣,將屯牙關外的大小部族調撥給章維節制,並開放備州武庫,要多少軍備給多少軍備。章維也被授以“伯爵”之號。

    古代征討不臣的諸侯也稱爲伯(霸),章維就自稱爲“東伯”,藉以剪除異己。混亂的戰爭全面爆發。

    劉啓卻響應季節的鼓號,在河灘上放養自己所牧之物,十餘隻綿羊,三匹馬,冬天套來的兩隻野羊,一隻四不像。

    天地解凍,萬物復甦,新綠抽發,百鳥穿梭于山林,鶴唳、鷹啼,時而響在耳邊。河灘上草雖然不成,卻可以讓牲畜飲水。風月和段晚容都被劉啓的幾羊、幾馬和荒原寂寞熬盡新鮮勁兒,三天兩頭往家跑。若不是包括“雪地虎”在內的幾隻猛犬,劉啓早就無法兼顧,他覺得自己應該趕快掙錢,娶親,買奴隸,來應付自己的困窘,然而一切卻還遙遙無期,爲排解心底的寂寞,他把河灘旁邊的亂石假象成偷羊的狼,騎馬奔馳於周圍,舞鞭,使刀,打拳,後來背書,唱歌,哈呀呀地長嘯。

    突然,遠處傳來幾聲馬蹄,好像是踩在龜甲上爆裂出“喀吧”聲。

    幾騎喫勁疾馳,劉啓正巧可以從側面看到這些快速的身影,隨着遠處一匹、一匹的駿馬在動盪激越的跨奔中舒展修長的身軀,心裏警惕起來,等見到他們奔朝自己的營地,喫驚地往跟前趕,發出嚴厲的警告。

    迴應很快傳回,是劉阿孝的嚎嘯聲。【w  qu 】

    劉啓放棄顧慮,呼嘯似箭,奔行中看到前面田埂上靜靜地佇立了一大、一小兩名騎士。

    那兒當然不只是這兩名騎士,但別的人都疏散地擺在後面不接臉。

    劉啓分辨出爲首的成年騎士是二叔劉宇,所帶着的少年是劉阿孝。

    現在剛剛化凍,寒風依然料峭,特別是在夜晚,凍死人都沒有問題,劉宇尚穿着紫浪翻滾的裘袍,戴着一張皮筒帽,只見帽額上鑲嵌着亮晶晶的寶石,兩節長長的毛尾巴,順着那張帶着鬍渣的臉龐垂下,端是威武無比。劉宇注視着一頭衝來的侄兒,內心中有許多的事要想,英俊而倨傲的面龐上慢慢流露出長輩們特有的嘲譏,像是在說:“哎。住在這兒住得還舒服?!”

    劉阿孝從他身後衝到前面,大叫說:“阿哥,黨那的老鼠們大鬧草原,我和我阿爸來邀請你,一起出兵,瓜分戰利品……”

    劉啓想一想自己上次打仗得來的財物,其實都不是靠自己的馬刀和弓弦,而是靠着父親、叔父,不由塌在馬上權衡,率先發愁自己拿什麼出兵,繼而感覺自己的表現太可笑,竟然還考慮着怎麼出兵,心說:“我放着自己的羊子不牧,出一兵和黨那人作戰?那有意思麼?!他們大鬧草原和我有什麼關係?”

    於是,他大聲拒絕:“阿哥身邊沒有豺狼和仇敵,出兵奔波,何處寄養

    自己的牛和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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