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再也見不到可親的父親,他便難受,邊走邊哭,模糊不清地說:“阿爸,你就這樣去了長生天那裏,拋下我兩個阿媽,拋下我和妹妹……”屍體突然從馬上掉下來,爬起來,蹣跚地向一旁走去。

    劉啓糊里糊塗地邊哭邊走,哪去在意身後。那女人卻又驚又怕,追上去,偎着他讓他回頭看。

    劉啓在前面用力拉着馬繮,覺得想喫東西。

    他摸出別人分來的一小塊硬得跟石頭一樣的鍋餅,“咯嘣、咯嘣”地咬着,低哭着問旁邊的女人:“你喫不喫?”

    “你阿爸走啦!”女人木然接過那塊小鍋餅,猛推他,讓他回頭。

    劉啓又也撇嘴巴,控制不住哭意,繼續在兩旁倒塌的房子間大步往前走,邊走邊點頭,說:“我阿爸走了!”

    女人急了,拉又拉他不住,乾脆對着他的胳膊咬上一口。

    劉啓甩掉他,從懷裏摸出條爛馬尾巴,抱住繼續低語。女人不知他那兒的風俗,乾脆奪了,使勁一扔,只見那馬尾巴就如投鏢一樣,帶着尾須,一個拋線,在黑暗中找不到。

    劉啓嚎了一聲,推了她一把,在雪裏亂摸。

    “你阿爸真的走啦!”女人尖叫。

    “我阿爸走就走啦,可你這個狠毒的女人,嗚嗚--”劉啓抓摸了一陣子。終於因找不到,坐到一塊斷牆上哭。他揉了下腫眼睛。突然看到馬上空空的。

    “我阿爸呢?”劉啓傻眼了!

    兩人相看無聲,接着都反應過來,邊往回到處亂走,邊喊“阿爸,(劉啓的阿爸)。在哪!”

    軍營中派人徵調民婦做飯了,三五十人在這一代殘存的民房到處喊叫,還伴隨着打人搶東西的聲音。兩人也勞而無獲,只得黑着臉,上馬躲避,以免被趕入軍營。兩人摸路就走,到處亂奔,遭遇到兵士就回頭再跑,隱隱聽到好像有人在叫“劉啓!”

    兩人不敢回頭或者答應,跑得更快。穿過不知道多少條路,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劉啓纔在街道中找到點熟悉的感覺,他這就認出點路,往二牛家走。雪裏埋的仍然有大兵的屍體,他提住心,想着昨日到處的殺人放火事,膽戰心驚。恨不得一步到家。熟悉的籬笆門出現了。真的伏有人的屍體,足有十多人,有的是被刀砍死,有的是被大箭射穿,有的是死在這裏,有的是被拋扔出來。雪地上還到處都是馬蹄花。

    劉啓大驚,丟下那女人,跑進院子裏溜勁大喊,從阿媽到妹妹,再到二牛,小鈴阿嫂。

    他看二牛家的主屋有煙氣,一把拉過別在身上的短戈,想都不想,破門而衝,口裏大叫着:“千刀萬剮的叛軍,我殺光你們!”

    一屋子都是帶淚的人,二牛臉色蒼白地臥在地上,胸口前都是血,他躺在她媳婦的懷裏,一手牽着他母親的手。花流霜一手綽着一張弓,一手抓着箭枝,飛雪也是,連章藍采和風月都拿着兵器。風月肩膀上還有傷。他們本聽到劉啓的聲音,卻只看到一個滿身血污,泥巴和雪的小兵撞開了門,提着短戈揮舞,都以爲是又有亂兵入室,辨認好久纔看出是劉啓。

    劉啓喜極而泣,大聲說:“我真嚇死了!”

    “你二叔帶人去尋你們了!你阿爸呢?”花流霜問。

    劉啓說不出話,再次抽噎,將外面女人的話結合自己的意思說出來,說:“我牽着馬,馱着阿爸,可他掉下來就走了,就再也找不到,連靈魂都被一個傻女給扔掉了!”

    說話間,外面的女人追進來,怯生生地站在劉啓後面,不忘扯住他的後衣襟子,幫他講昨天夜裏的事。

    花流霜和章藍採都一陣頭暈。

    好在他自己也糊塗,到底拖的是不是他阿爸,是怎麼不見了的。

    天已經開始放白。

    衆人帶着僥倖的心理找劉啓的漏洞,推知劉海的生死,不斷地問:“你看清他的臉沒有!”

    正說着,馬聲嘶叫,亂花花的腳步響在院子裏。

    “你二叔回來了!”花流霜說。

    劉啓一回頭,卻見到的全是兵裝的人。

    劉海解救了副督,那副督卻戰死了,他參見帶救兵回來的秦林,正是接管兵權,這纔有空回家看看。

    他一回家和劉啓一樣,先撥看門邊的屍體,這會才一身是雪的進門。劉啓看到他就懵了,去摸最近的兵士,癡傻地問:“天上的兵嗎?”入手冰涼有感覺,但這還打消不掉他的疑慮。他邊低哭邊往外,一個一個地摸着走,疑問連連。“家中都好就行!”劉海說,“我正帶人約束軍紀,路過這裏!是不是老二來了?你們告訴他,讓他少帶人亂走,別被城中的兵馬誤會。”

    說完,他就帶人離去,扔下一句:“照顧好你阿媽。”

    劉啓一個驚喜,又扎屋裏了,話還沒說完,花流霜和章藍採就都爲他傳的糊塗話給他巴掌。

    已經是清晨了。

    劉啓看得清楚,摸的真切,但還覺得不太真實,揉着眼辨認真實和夢幻,捱了巴掌,好像是挨醒了。他呆呆地跑到門外再看,好久才知道跑着喊。外面的雪細小了很多,卻也是白麪一樣篩下。昏暗的天空再次起風,流雪細煙在風中揚漫低悠,竟然帶出幾分絢爛的悽美。

    劉啓回身進屋子,也不管自己阿媽問身後的女人什麼,關上門就又伏在二牛身邊問他是不是好了一些。

    二牛的母親已經哭幹了眼淚,聲嘶得又啞又低。

    花流霜讓下人們幫大水的媳婦做飯,自己走到劉啓邊敲敲他,示意有話給他說。

    到了雪地,寂靜到了極點。

    花流霜低聲教訓劉啓:“你救別人,誰救你?!什麼爛貨都往家裏撿。爲阿爸,阿媽想想好不?!等一會,讓你二叔看看城門守的嚴不,要是不嚴,我們都去你那破廟裏避避!”

    劉啓悄無聲響,翻找自己的腦海,怎麼也沒找出自己錯在哪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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